謝凱特/浪花彼端——《北齋:浮世繪傳奇》觀後
作為畫家生平的傳記電影,《北齋:浮世繪傳奇》描述創作者如何自沒沒無名抵達巔峰,繪畫的萌芽、瓶頸及蛻變至高原期,北齋的心境轉變和藝術精神必然是電影的主軸,然而在觀賞電影前,不妨從幕府時期的城市和交通說起。
幕府時代,江戶作為一個政府重新計畫打造的地區,城和城下町的快速發展帶來了城市的繁榮,以日本橋為中心往外輻射建設的交通幹道使得商業往來更加繁盛。商人以其經濟實力在原本階級嚴明的社會中竄出頭來,不僅有能力影響政治,還養得起一票工匠和藝術家,於是像浮世繪這般以庶民生活為主題的藝術作品應運而生,藝術到了此刻非為貴族專有,亦是為一般民眾服務。我們得以在電影中看到這些藝術家群像:如住在吉原青樓裡的喜多川歌麿為藝妓作畫,或是東洲齋寫樂筆下有著浮誇表情的歌舞伎演員畫像成為搶手的作品。儘管當時仍有嚴明的階級意識,金色不得為中下階層人所用,耕書堂的蔦屋重三郎還是能斥巨資以雲母摺(以雲母粉作為底色,讓畫作呈現金屬光芒)為其印刷出版繪畫。也無怪乎蔦屋重三郎對自己樹大招風的後果這樣自鳴得意,畢竟電影開篇的查禁出版品,其實該視為貴族或統治階級刻意打擊商人勢力的作為,指稱浮世繪敗俗也只是藉口罷了。
後見之明來看,此時日本武家政治已然式微,將走入下一個境地,但藝術家懷抱的創作之心不曾因時代變遷而動搖。前述的交通幹道不僅為商人或政府所用,藝術家們也踏上了追尋美學精神的旅途,許多作品也應運而生,如北齋的《富嶽三十六景》或是電影未提及的歌川廣重都曾以此留下藝術作品。北齋自病癒後仍有毅力出遠門,旅行除了採集靈感,更是創作者以自我與外在世界的碰撞,那「精神上的抵達」是創作者最終也最艱難的目的地。當他以大量幾何碎片組構成海浪,以珍貴的藍色顏料製版套色印刷時,那遠景的山、中景的舟筏和人類竟如此渺小。但他欲言說的不是渺小,而是因其渺小而對自然之巨大產生崇高敬意,人們在其上更要奮力一搏的景像。這是《北齋:浮世繪傳奇》電影最動人處,那以為可以留下什麼而拚命在沙上作畫,卻又被浪花抹滅,似乎是北齋畢生反覆在回答的提問:為什麼而畫?
為了名利是答案,為了超越他人也是答案,這些半途的風景、提出的答案都是正確的,但也都是階段性的。電影所說「為了想畫的東西而畫」就是北齋曾自言:參透萬物之法,達藝術之高,一點一撇皆生機。觀影時不妨也自問此刻生命的風景如何?若此刻的一切都是暫時,隨時都會被抹滅,那麼將要前往的不朽,又在彼端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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