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國際護理師節！天使也需要抒發悲傷的情緒

【天使巡房】

五月十二日是南丁格爾的生日，同時也是國際護理師節，除了慶祝並感謝臨床執業的護理師之外，護理師們需要的不只是鼓舞還有民眾的同理與關懷。特別護理師於執業過程中無可避免會遇到照護許久的病患因病離世，有時候情況是預料之中，而某部分卻是猝不及防。當臨床護理師面對照顧許久的病患離世的當下，必須優先協助家屬處理傷痛並面對親人離去的事實，卻往往忽略護理師處理自身的悲傷。

針對傷痛關懷部分，大部分的研究都注重於協助家屬處理情緒，但護理師大都忽視自身悲傷的脈絡。其實護理師透過照護病患與家屬之間，會產生相關的感情與傷痛，但這項議題長久都被忽略。針對此項議題，實有重視並開始給予護理師相關的悲傷關懷。

回顧自身的護理之路，首度面臨病患離世的時候，在學姊帶領下執行遺體護理，記憶最深刻的便是學姊叮嚀我，要忍住淚水莫使它滴落在病患身上。以免病患因此有了牽掛而無法安心離世。後來查詢相關資料，台灣民俗確實有此項說法，而我的眼淚會讓病患依依不捨離開也讓我為之震撼不已。原來我與病患的情感連結，已經昇華到另一項層面，並非單純的護病關係。

與病房中的護理師學妹聊天後發現，她們面對照護許久的病患離世後，第一夜大都失眠且情緒低落，原因無他，因為她們透過日常照護中與病患建立的情感深厚，已類似家人般緊密。而當病患離世時，護理師卻必須展現專業而先行安撫家屬傷痛的情緒，自身情緒被忽視且壓抑。

學妹A說：「我記得輔導學姊對我說：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的病情很難扭轉。不要太難過。」；學妹B表示，「我的學姊要我堅強，不能在家屬面前流眼淚，那樣看起來很不專業。」；學妹C則是難掩落寞地說：「聽著家屬的哭聲讓我很心痛，覺得為什麼努力這麼久，病人還是走了？是我還不夠努力嗎？忍住眼眶裡的淚水，我只能躲到外面偷偷流淚。」

聽著她們的傾訴，讓我感慨良多，護理師極力於關懷家屬的悲傷，卻對自己的傷痛漠不關心。其實病患離世對護理師來說，是一種深刻的失落感，甚至會產生遺憾與無力感。若是長期忽視並帶著這份傷害繼續臨床工作，對護理師而言並非益事。

而護理師藉由向他人傾訴自身的哀傷是很重要的事情，護理師藉由彼此的經驗分享並透過相互扶持來排解傷痛情感。如若沒有透過這項過程，長久累積的哀傷情緒會壓垮護理師的身心。主動說出內心的傷痛、自責、悲傷或憤怒，能讓心情達到療癒。但是有些護理師的個性內斂，不輕易向人說出心事，或不想讓人見到脆弱的樣子，長久下來易造成心理影響。

日本學者廣瀨寬子(2021)提出鼓勵護理師面對並認同內心的情感，為病患離世而悲傷並非不好或是糟糕的事情。哀傷是一般人的正常情緒反應，不要刻意隱藏或忽視，應該誠實接受並表現出自己真實的情緒反應。而同僚之間的互相扶持，適時排解悲傷情緒，則能協助護理師面對並處理悲傷情感。

楊雅鈞心理師(2020)也建議醫護同仁透過保有對病人離世的覺察來認識死亡，在面對每次的死亡事件後，為自己找個舒適的空間，照顧內在的情感，避免不自覺剝奪掉能夠悲傷的機會。醫護人員應允許心靈面的脆弱並接受他人的支持與陪伴，並從中學習經驗與失落。最後定期關心自身於生心理與行為上的變化，並疼惜自己避免熱忱與自信，在高壓的工作中被消磨殆盡。

學者廣瀨寬子(2021)建議透過病例討論會，探討照護逝世病患的過程，並且從中相互扶持取暖，悲傷普遍存在於曾經照顧過離世病患的護理師之間，但是每個人處理哀傷的方式不同。透過會議中的分享彼此不同紓壓方式，每個人都能成為彼此的傾聽者或諮商者，彼此療癒對方的傷痛，並於下回面對病患離世更能掌握傷痛處理。

有時候會遇上不允許護理師表達情感，但對於照護病患離世的護理師來說，這是一種深度喪失的感受。或許有人會認為護理師哭訴自己的情感，是想要引發同情且喪失專業表現，但能夠把真實情感說出來，並非拼命壓抑，這才是正常情感的展現。唯有討論過世病患的重要性在於透過回憶往事，哀悼病患的離開，坦然面對方能放下一切。

護理師被視為協助病患與家屬的白衣天使，當天使遇上無法處理的哀痛與失落，又怎麼能協助家屬走出失去親人的傷痛。救人者唯有先行自救，方能從容不迫地去協助他人。

參考資料:
広瀬寛子《悲傷關懷與療癒 引導家屬和醫護人員走出悲痛》，高逸樺譯，合計圖書出版社，2021年1月。
楊雅鈞《生命最感恩的存在-談醫護人員的死亡與悲傷》，衛生福利部國民健康署健康九九+，2020年11月。

●專欄「天使巡房」，每月與你有約：那緹，來自北臺灣，素日在醫院裡打滾，看盡人生百態，於巨塔中陪伴病患走過人生低潮憂谷重新面對嶄新人生。更多暖心互動內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