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貓心歸宿‧新專欄登場】洛心/生命總是會離開,也會回來
文/洛心
或許老家是座與市場相鄰的老式社區,因此記憶以來,社區周圍總是圍繞著大大小小的流浪狗。
有黑色的大黑、小黑;有長得像包青天裡曾經出現的咖啡犬阿吉;也有溜進我家診間等候區椅子下的黑皮、小威、小虎、大黃——
這些來來去去的生命,都在我「暫居」臺灣短短十三年裡印下了大大小小的生命足跡。
那時年紀小,不懂得生離死別。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大概是國小走回家發現診所大門緊閉,上面的寫著有急事公休。小學三年級的我摸不著頭緒,還是鄰居那時未搬走的早餐店阿姨告訴我爸媽去了醫院,爺爺過世了。
我乖乖在騎樓等著,像炎熱的夏日在金吉檸檬飲料攤下等著雞腿,一條長得像黃金獵犬的混種狗般那樣安靜乖巧。
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移民國外後,每一兩年回臺灣,山上收養的狗便少了幾隻,或者汰換了幾條。消失的、新加入的、不用多解釋,我便能明白他們死去了。我鮮少與父親聊那幾條不再見的狗。
關於生死,我一向不擅長。
如同父親般,他最愛的小威狗過世後,我在垃圾桶找到了小威幾張照片。我問父親怎麼丟掉了。
他說,看了傷心。
很多年以後我想想,或許避而不見這個性,就是在父親身上學到的。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回到狗。
我們家收養狗的戰績,最高峰曾經來到了十二條犬。山上養了(不論是跟人要的,路邊撿的,莫名其妙跟著我回家的)大大小小一打的狗。從顏色一路命名到飲料。
即使跟這些狗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他們總是能認出我。或許是這樣,我從小就喜歡上犬這樣的生命。我不需要跟他們說太多話,就能知道,他們認得我。
不論我走多遠,離開多久,變成什麼樣子,自己喜歡或者厭惡的模樣,他們總是能在那紅色鐵門打開一瞬間,認出我。
或許就是這樣。移民到加拿大的我,一直非常非常想養狗。特別是在那個語言不通,人種不同,文化陌路的國家,彷彿只有狗才能 see me.
而我,多需要有人可以看見我。
第一次在加拿大養狗,是高中年紀。養了一條黃金獵犬,小狗可愛,但是像吹氣一樣,沒多久就大了。文化的隔閡讓我因為養狗的習性不同,而與鄰居起了爭執。一歲多時,那條名叫牛排的狗就讓母親的朋友接手。
我很少去看他。
不,應該說,我避而不見。
或許,就像是父親說的,看了,便會傷心。
第二次養狗,是在網路上搜尋到一種叫做柴犬的物種。如果說人生的第二次一見鐘情是二十一歲時看見我丈夫。那第一次,就是看見柴犬這樣的生命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加拿大人」有密切的溝通。說來可笑,移民加拿大也快十年,朋友少得可憐,能用語言交心的朋友更是如極光,只聞沒見過。而那次,為了一條柴犬,我把畢生學得的英文都用上了。
我找了一家又一家的犬舍,跟他們徹夜長談。後來跟一個位在離我開車需要四個多小時的小鎮裡,與柴犬犬社阿姨聯繫上。我跟當時的男友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轉錯了幾次叉路,找到了這小鎮犬舍(藍色國度Blue Country),也遇見我人生中第一隻柴犬,麒麟(Kirin)。
麒麟的故事很短,也很快離開我的生命。
在一夜裡,她被郊狼攻擊,記得我徹夜未眠,在家後的山丘上找她,經過一些看起來像狼窩的地方就要心理準備會看到屍體與殘骸。
但是並沒有。
在隔天的中午,麒麟自己走回來了,滿身是血。
在醫院熬了一天,我記得我去看她時,她也抬頭看我。生命在流逝的她,用盡最後力氣,將頭放在我的手上。
然後就走了。
我看見她,她看見我。
但是終究離開了。
生命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離開。
但是又一次一次的回來。
我是洛心,北國生活了二十三年。後來的我,在北國又養了兩隻狗,在他們老年時,拎著他們一路遷移落腳了臺灣,接著又莫名其妙撿到了一隻貓,跟一個丈夫。
如同我說的,生命總是,一次又一次離開。
但是我不得不相信,有天,他們會回來。
●2022新專欄登場:洛心,暢銷作家,作品《小雛菊》改編為影劇《鬥魚》電視劇、電影,另著有《蜃棄樓》、《夏飄雪》、《人之初》等作品。除了寫作之外,也對寵物生命足跡頗有關注與感觸,想分享以「寵物」為主的相關議題,包含照護、旅遊、友善飯店等等。更多內容,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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