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那些事‧新專欄登場】利米／尚好的青春

文／利米

前陣子，出於不可描述的原因，憶起了過往追星的點滴。

網路尚未普及的年代，當歌迷只能土法煉鋼。但見女孩邁著小短腿，東市買週刊、西市買唱片，帶回一張張限量海報，製作一疊疊剪貼簿（封面還用小愛心框住歌手的大帥臉），若是積極些的，則會緊跟行程表支援前線，諸如錄影棚、簽唱會、演唱會，在台下蹦跳尖叫用愛發電，甚至加入歌友會（好令人懷念的詞彙）和小姊妹成群抱團，來個獨樂樂不如眾追追。

只不過，相較深情的真·迷妹，當年的我，除了新專輯必買、抽空不忘翻翻娛樂版，最有行動力的表現，約莫是金曲獎當晚守在電視機前集氣了（前提是對方有入圍）。之所以追得這般含蓄，主要是因為窮(x)喜歡的歌手是孫燕姿吧(o)，她渾身有股說走就走的氣質，我也知道天空多美妙必須親自瞧一瞧的那種，指不定哪天就閃電退圈，是以身為她的歌迷，心理上勢必要佛系點。

從《Start自選集》開始，一路關注她到《是時候》，近十年的光陰，孫燕姿日漸活成她自己，我也從追星少女，悄悄落地為人間母親。說走就走的歌手終究沒離開，仰望星空的女孩，目光卻偏離了曾經的方向──波力救援隊、粉紅豬小妹，還有我很想let it go的艾莎女王。播放軟體的日常歌單，逐步被水果類哥姊霸佔，江山代有兒歌出，不變的是一樣洗腦，導致2014年孫燕姿發行《克卜勒》時，當我聽見主打歌的她，唱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第一時間，竟沒有收獲新歌的喜悅，只感嘆又逮到個同溫層。

隔年底，兒童界神曲〈Baby Shock〉橫空出世（對我是故意拼錯的因為這隻鯊魚著實太令人驚恐，）很快地，好友圈一片「瞎嘟嘟嘟」的哀鴻遍野。眾家爸媽紛紛放棄治療，終日循環播放宛若中毒，本人年少時的冷靜自持，也在「媽媽拜託再一遍」的求懇裡日益被侵蝕。坐在沙發上，看著小傢伙忘情扭腰擺臀，無腦嗨的盲目狂熱，突然不想承認他倆是我親生的。

幸好，痛苦會過去，孩子會長大。終於有一天，他們陪我安靜坐下，一起聽完了孫燕姿的〈尚好的青春〉：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沒有片刻不想你。就算能真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你，遺失的青春怎能回得去。」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兒子剛出生，坐月子期間廣播裡放的。那時的我，沒有餘裕欣賞它，一晃眼七年過去，ＭＶ裡的歌聲依舊清澈，人早已悄悄老了。吉他弦聲撥在心上，我卻沒有太多感傷，明白青春注定會逝去的，關鍵是那段珍貴的歲月，究竟交付給了誰？

如今想來，育兒的過程猶如追星，也會太投入、會不小心失去自我，更會在某一天，必須目送他們遠走。可即使終將成為過客，即使，我在對方的生命裡，漸漸只能佔到一個渺小的位置，但和追星不同的是，我的愛可以化作行李，陪伴孩子抵達人生的下一站。

而我也會有很多很多的，關於他們的快樂。尚好的回憶裡，住著尚好的人。

於是，自己將不再計較遺失的青春。當我已將最美好的時光，傾注在最值得的人身上，哪怕再也回不去，也無悔了。

●2022新專欄「這些年，那些事」：利米，讀創故事駐站原創作家。懷舊，是初老的徵象之一。既然抵抗不了，就擁抱它吧。下個月還有一篇，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