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南院「情為何物，一往而深」26組文物，一覽9大情感樣貌與寄託

塵海瀲影中，情的流動

文∣鄭淑方（任職於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
圖∣國立故宮博物院提供

新冠疫情重創全球，在如此驚怖恐慌中，我們共同走過了親友摯愛病危與告別的傷慟。有感無常是常，唯情為真，於故宮南院「翰墨空間」展廳，規劃「情為何物，一往而深」特展，以二十六組件的書畫織品文物，呈現人世間九種情感的樣貌與寄託，以人我之間情感的鏈結，作為疫後再出發的力量。

心海慈航 ∙ 敬天憫人

觀世音菩薩聞聲救苦，是親近世人的守護者，象徵慈悲與智慧。早期印度佛教初傳中國之時，觀世音菩薩以男身呈現，後漸以女相盛行於漢地。

聖王賢相 ∙ 君臣典範

細數歷史上成就王圖霸業的例證，「君臣」間的和諧與信任，常是國家能否富強、迎來盛世的關鍵。

過庭之訓 ∙ 寸草春暉

家庭，是型塑人格特質的原生脈絡。古有明訓，父母言傳身教的潛移默化，以及子女菽水承歡的反哺孝心，是樹立良好家風的基石。

共行浮世 ∙ 相濡以沫

每個時代的愛情，都演繹著永世的經典。患難相隨、休戚與共的知己之愛，予人無懼氣魄，翻滾紅塵浪中。

同氣連枝 ∙ 如手繫足

兄弟姊妹是我們在世上的第一個玩伴和朋友，也可能是一生中陪伴我們最長時間的人。在充斥鬥爭算計的宮闈政治中，皇室手足親情，彌足珍貴。

契若金蘭 ∙ 莫逆于心

人生難得一知已，千古知音最難覓。在起伏跌宕的世局中，唯有風雨故人，消融萬古長愁。

春風化雨 ∙ 桃李芬芳

老師以無止盡的耐心、毅力與關懷，循循善誘，教化孩子，帶領我們追求知識，並找尋人生的方向。

陌路共情 ∙ 同感相惜

無心的初機，卻蘊蘊一生的漫長。人與人之間的同理與共情，讓孤獨客旅的偶遇如斯美好。

牽繫有情 ∙ 靜靜陪伴

動物能安撫人的情緒，減少內心的孤獨感，並帶來精神的慰藉與喜悅，是人類生活的忠實陪伴者。

本次除選展國寶與重要古物級別文物之外，亦有入藏國立故宮博物院後首次展出的作品，展覽亮點一一說明如下﹕

一、盛唐書風的帝王餘影 — 唐玄宗〈鶺鴒頌〉（圖1）

「鶺鴒」是一具有特殊習性的鳥禽，會在飛行時彼此相互照應，故《詩經》視其為兄弟友愛的象徵。北宋《資治通鑑》卷221記載唐玄宗李隆基（685-762）與兄弟相處融洽，是史上皇族兄弟和睦相處的典範。開元九年（721），千隻鶺鴒飛來麟德殿，棲息長達數日之久，魏光乘（生卒年待考）以此為天子友愛手足的祥瑞景象，作頌歌之，玄宗親自書成此卷。

本卷經過目驗及高階數位影像的檢視，是寫本而非雙鉤廓填之作。此作線條豐腴，筆力遒勁，字跡沉著雄健，昭示盛唐雄健外放的氣象。

二、寄不出的世間情愛 — 元趙孟頫〈致中峰和尚尺牘〉（圖2-1至2-3）

趙孟頫（1254-1322）與管道昇（1262-1319）的結合，成就中國藝術史上最完美的婚姻。管趙二人相守近三十年，在生活中，管道昇操持家務，是趙孟頫倚重的賢內助﹔在精神上，管趙共同的藝術追求和宗教信仰，是愛情持續升溫的柴火。

傳聞趙孟頫曾想納妾，管道昇作〈我儂詞〉，以堅定語氣表達與夫君生死相共的情感願望﹕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䖏，熱似火。把一塊泥，捻一箇你，塑一箇我。將咱兩箇，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箇你，再塑一箇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箇衾，死同一箇槨。松雪得詞大笑而止。

趙孟頫對管道昇的情感，則封存在致中峯和尚的手札中。延佑六年，管道昇病逝於南歸途中，給了趙孟頫相當大的打擊，在寫給中峰明本禪師（1263-1323）的書信〈南還帖〉（圖2-1）、〈醉夢帖〉（圖2-2）、〈兩書帖〉（圖2-3）中，慟述妻子過世後的哀傷。情真意切，直白無隱。歷來承載個人私密情感的書信，鮮少外流，通常也會隨著當事人的離世灰飛湮滅，因此，趙孟頫的手札彌足珍貴。

三、溯源近世漫畫的先河— 清曾衍東〈二十四孝八屏〉（圖3）

曾衍東（1751-1830以後）〈二十四孝八屏〉圖文布整構思巧妙，寥寥數筆將人物表現的栩栩如生，簡潔的畫風結合直白的詩文，書體蒼勁老辣。

外界多認為豐子愷是中國漫畫的創始者，但他指出陳師曾（1876-1923）才是中國漫畫的始源。以上三人皆擅用簡練的線條，勾勒人事景物，並於畫幅題寫詩詞文字。然曾衍東簡筆畫法遠早於陳師曾與豐子愷，其傳世畫作有助追溯中國近世漫畫的起源與風格，深具學術研究的價值。

四、女性參與藝術創作與書畫品鑑的視覺圖像 — 清顧媚〈畫幽蘭〉（圖4）

顧媚（1619-1664），「秦淮八豔」之一。明崇禎十四年（1641）嫁「江左三大家」龔鼎孳（1616-1673）為妾，隨夫婿降清，受清朝誥封「一品夫人」。

〈畫幽蘭〉卷寫蘭佇於土坡之上，或懸於山石峭壁之側，或與竹枝荊棘相襯，形態各異。文士以蘭花的高潔自詡，名妓亦以蘭花自況身處青樓卻心懷高潔。通幅顯示對文人審美意趣、筆墨技法的迎合。藝術創作是名妓的謀生工具，是而有迎合文人審美意趣的需求與考量。

本卷在收傳過程中，經黃媛介（約1620-約1669）、蔡潤石（1616-1698）、蔣季錫（活動於清康雍年間1661-1735）與姜桂（?-1762）等四位才女賦詩題字，是女性參與藝術品鑑活動的留影。清代名臣錢陳羣（1686-1774）也在拖尾處為她們立傳，使其不致消失在男性主導的歷史書寫之中。

五、娑婆漂颺美麗之島 — 民國郭梁〈牛郎織女圖〉（圖5）

郭梁（1894-1936），是近代福建地區代表性畫家，曾來臺寓居於新竹地區，參展1928年舉辦的「全島書畫公募展」。

〈牛郎織女圖〉描繪中國愛情傳說｢牛郎織女｣的故事，作者採西洋繪畫明暗技法表現人物臉部，同時也受到福建傳統畫家黃慎（1687-1768後）的影響，以粗放筆法形塑衣紋。臺灣早年民俗人物畫，受到福建閩地影響，用筆狂縱，而有「閩習」之稱，此軸即可說明影響風格技法的由來。據題識，成畫時間在戊戌年（1928），作者時年三十五歲，距罹患肝疾病逝僅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