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被孩子從深淵救了回來

【成長足跡】

那一夜，我被孩子從深淵救了回來。

城市的冬天很冷。風從租屋處老舊的窗縫鑽進來，像一把冰冷的刀，一寸一寸割在皮膚上。房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一張舊桌子，牆壁薄得連隔壁的電視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炒菜的油煙味從樓下飄上來，濃得讓人胸口發悶。

我蜷坐在床邊，膝蓋抱著胸，眼前是一疊皺巴巴的履歷。白天，我穿梭在城市的大樓之間，一次一次面試，一次一次被拒絕：「我們需要大學以上學歷。」「之後再聯絡您。」。

逛書店

NT$

那些禮貌的微笑和客氣的婉拒，聽久了就像寒風，一陣一陣鑽進心裡。為了維持生活，我只能接零散的打工。辛苦賺來的錢，勉強夠付房租，卻根本不夠孩子的幼稚園餐費和學費。夕陽落下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娘家的媽媽，聲音一如往常平靜：「孩子的伙食費該繳了，幼稚園的費用也該付了。」短短兩句，卻像千斤重擔砸在胸口。

我「嗯」了一聲，握著手機的手心都是冷汗。電話掛掉後，我看著桌上散落著帳單、信封、半瓶水和一瓶我的藥。那瓶藥靜靜躺著，像在提醒我，我已經撐不住了。我盯著它看了好久。心裡的疲倦、愧疚、壓力、孤單，全湧上來，把我壓得快喘不過氣。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走不下去了。我打開瓶蓋，倒出藥片讓它們落在掌心。指尖微微發抖。吞下去的瞬間，喉嚨一緊。就在那一秒，一個畫面猛然閃進我的腦子——兒子的臉。那個拉著我衣角、笑得天真又燦爛的小男孩。那個會在半夜找不到我時哭著喊「媽媽」的孩子。

他的聲音像一道光，刺破我心裡所有的混沌。我整個人一震。藥片卡在喉頭，呼吸急促，胸口像被重擊。淚水根本止不住。「不可以…不可以…還有他在等我。」我像瘋了一樣不停對自己說。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衝，眼淚模糊視線，一路跌跌撞撞，像被整座城市推著往前跑。

冬夜的風刮在臉上，痛得像刀子，但那種痛反而讓我確定，我還活著。急診室的燈光冷白。我坐在角落的長椅上，抱著自己，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護士遞來溫水，溫柔問我：「妳還好嗎？」我想說話，說一句「我不好」，但喉嚨像被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一夜，我徹底看見自己的脆弱，原來我沒有想像中的堅強。而且差一點，我就真的消失在那個冬夜。醫生告訴我，憂鬱症和恐慌症需要治療、需要休息、需要支持。但那時候的我，只聽得進一句話，就是「妳還活著」。

走出醫院時，天色微亮。街燈還沒熄，影子被拉得很長。冷風吹過時，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雖然很冷，但我還在。回到租屋處，我再次看著桌上的帳單和藥瓶，心裡忽然浮出一句很微小的念頭：「至少，我今天還活著。」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的存在感到一點點、細微到不能再細微的力量。前路依然艱難，日子也不會因為一場急診就變得容易。

我還是得去面試、打零工、想念孩子、在深夜裡掉眼淚。但我明白我不能倒下，因為有人在等我。因為愛，讓我活了下來。孩子的笑容是我永遠記得的那束光，是我繼續走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