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文學獎精選／追憶鹽水月津巷燈節 重回童年裡濃濃祖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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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碩黛

若說踅巷弄，是感受鹽水往昔生活的軌跡。而踅燈會，就是對月津港最深情浪漫的品嚐了。

小時候，我與阿嬤同住義竹，隔著八掌溪與鹽水相望的農村。阿嬤是鹽水人，日治昭和年間渡八掌溪，嫁入義竹將近半世紀了。每說起月津港畔的童年，灰瞳閃著光。

彼時，阿嬤時常拉著我搭客運到鹽水，置辦布料抓中藥等情事。祖孫倆沿著橋南老街走，古厝褪色卻靜愜質樸，阿嬤口中的南瀛第一街，今被收攏在悠幽滄桑的老調中。阿嬤熟門熟路地鑽入巷弄，尋覓老友伴閒聊幾句，老人們坐在土埆厝前，簷下風聲細語輕輕，稍微抵禦了時光淘洗後的寂寥。

轉到鹽水中街仔，一掃巷弄寂靜，日治改正後的寬闊街道，兩側巴洛克式建築、洋樓街屋、洗石子店鋪林立，仍瀰漫鬧熱生命力。循著阿嬤少女購物路線，祖孫倆腳步輕盈地走到老布街，挑選絲綢輕羅。布店阿姨拿起量尺，俐落地比劃阿嬤的肩頭胸圍，又拿起鐵剪刀筆直滑過布匹，嘶的一響，裁剪出一緞春天ㄟ花蕊，近看則是水藍小圓點，滿足了我對美的想像。走過菜市仔口的麵攤，我心裡偷偷高興著，阿嬤似乎察覺我的意念，便叫上一碗鹽水意麵給我吃。她則是點一碗豆簽羹，薄芡上浮著鮮蚵，似麵非麵的豆簽條。阿嬤看著軟嫩滑溜羹條，一邊叨絮少女削番薯簽的艱困，一邊把鮮蚵夾到我的碗上。我可開心極了，所有溫馨，都是美味。

記憶裡的鹽水，是阿嬤少女懷情的眷戀，也是嬤孫歡喜踅街的日常。

隨著阿嬤的離逝，慢慢遺忘在歲月的遠方，彷彿鹽水已成了童年追想曲。

許多年後，月津港燈節口碑爆棚，更也許是回憶的召喚，牽引我與外子攜手踅燈會。

開幕點燈剎那，鹽水小鎮恍若是隨光呼吸的奇幻國度。月津港更是奇幻舞臺的中心，光影瀲灩、氤氳繽紛。因堤道窄狹，兩三個遊客結伴，緣著河岸走看觀賞地景藝術。沿岸一片火樹銀花，花燈藝術作品或在岸邊，光影婆娑;或立於水中，絢麗朦朧，風輕撩水面倒影，拉出流光溢彩的想像。

尤為特別的是，大型人形燈管樂團秀，爵士樂音搖滾著流水，光影明滅，波光彩漾，虛實交錯之間，聽覺與視覺之間，激盪出奇異魔幻時空。

我們所行之處，皆盈滿夢境般的色彩。昔日河港貿易興旺，船舶人潮穿梭絡繹，今時賞燈遊客如織，彷彿全雜揉於繽紛光影中，構成一幅綺麗流動的元宵上河圖。

我與外子走到月津港尾端，遠遠回望線條古樸的興隆橋，光影溫潤熠幻晶閃，分外迷離幽情、瑩澈柔複的美。

夜空明月皎皎，倒映在月津水波，川流一輪粼粼銀光，凝刻當下此情的綿綿浪漫，恍惚間，漸層重疊了昔日嬤孫踅鹽水景象。

●本文為「臺南文學獎第十屆」獲選作品。由臺南市政府文化局授權刊登於聯合新聞網「琅琅悅讀」，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