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尊神明脾氣大？楊照也著迷「被神明放鴿子」的故事

（內容／楊照，編輯撰稿／一刻鯨選）

台灣民間有著豐沛的民俗信仰，「瘋媽祖」就是最好的例證之一，各種遶境進香活動，除了體驗過程裡人情之美好，往往也呈現出人與神之間的獨特關係。

我們回頭打開千年前的《楚辭》，同樣可以看到當時的南方文化當中人跟神之間的關係，這是北方中原的周文化裡面沒有的面向。我們可以更明白、更清楚地說，在南方的文化環境裡面，有各式各樣非人的、超越於人之外的各種不同的存在。最重要的就是神靈，而且這些神靈還可以輕易地跟人互動。

楊照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楚辭》，肅穆而凝重地說：這是南方特有的風格，也是南方特有的信仰。

《九歌》描繪人與神之間的關係

《楚辭》裡面非常重要的一個篇章叫做《九歌》，它寫的是什麼？都是寫人跟神之間的關係。楚人不覺得神跟人是隔絕的，甚至不覺得神跟人需要通過一些什麼樣特別的管道。神，隨時可能來到人的生活裡面，人也隨時可以跟神接觸，發生各式各樣的關聯，這點似乎和台灣的民間信仰相當類似。

《九歌》雖然叫做「九」，但是其實總共有十一首，每一首都是針對一個特定的神明，這一組作品顯然是在講神靈，以及祭神相關的事情。南方有非常多祭典，當中「歌」很重要，祭典裡一定要有歌，有歌一定會有舞。而且歌舞是人跟神彼此混雜、發生關連的一種非常重要的形式，是在這樣的形式當中產生了人跟神之間密切的關係，因此叫做「歌」。

雲的神明──雲中君

楊照談《九歌》第一首，講的是「東皇太一」，他是最大的神，所以相對是最平靜，最抽象的一種人神關係。但第二首那是〈雲中君〉，就不一樣了。

「雲中君」，顧名思義，是在天上跟雲有關的神靈。我們在傳統上面把雲中君解釋成為雷神、雷君。不過在文本本身，其實並沒有那麼明顯的指涉，他講的就是雲。那是南方的天空，抬頭一看，隨時都有雲，隨時都可以注意到雲的變化。

我們今天去到黃土高原，我們就會發現那叫做北方的天，或者是周人的天，大部分時候它是青藍色的，連雲都很少。南方的天和這種周原的朗朗覆蓋的天很不一樣，因為南方天上隨時有雲，有這麼多的氣候的變化。這雲既像是神的顯現，又像是有一個背後在掌管雲的神靈。然後我們會感覺，我們跟這個神靈之間好像有一些什麼幽微的關係。

我們被神明放鴿子了！

這首詩歌描繪人們迎接神明之前沐浴更衣，精心準備服飾的狀態。正當雲中君隨著連蜷的雲朵慢慢地舒展開來，彷彿感覺到祂好像準備要從天空降神下來，蒞臨人間。詩歌描繪雲中君的穿著非常輝煌氣派，有一條龍，幫祂拉著車。

然而最戲劇化的一幕，是人們滿心期待，注視神靈的降臨。卻沒想到，過程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麼，雲中君突然高飛，飛到雲裡面去了。劇情急轉直下，原本雲中君準備要待在我們這裡，但怎麼飛走了呢？因此文章轉為人的感慨。

人們在思念雲中君，說：「你本來不是已經答應要來了，你都已經下降到了一半，你怎麼又跑走了呢？」這裡最大的特色，是表達「人會思念神」這件事情。這對北方的文化來說很陌生，但是這最清楚地顯現出來，神人之間的關係在南方如此的密切。你不是敬畏、害怕，甚至你不是祈求祂。有的時候，人跟神之間，像是對待情人一樣，可以抱怨、也可以思念，這多麼的迷人。

〈雲中君〉還是相對含蓄的表達，到了後面的篇章，人跟神之間的關係甚至會更加的濃烈、更加的纏綿。中國原典通讀計畫第二季《百家爭鳴時—春秋戰國經典八部》，跟隨楊照的腳步，深入8部春秋戰國經典。楊照將在《楚辭》的篇章裡，討論更多屬於南方「人神共存，相互思念」瑰麗的文學與歷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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