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漫讀節／蔣勳：用聽覺感知外在、「聽」到了生命的來去

2022南國漫讀節開幕系列活動展開，並由作家蔣勳與青年音樂人林則佑帶來「『願』—詩的朗讀與彈唱」，吸引超過200多人現場聆聽。講座中蔣勳從文字談起，途經聽覺的多重性、詩人的心境，也及遠行與陪伴，最後並在歌聲中遞傳了超越文字的豁達與祝福。

蔣勳先提及文字歷史可達5,000年左右，但聲音歷史則遠超過5,000年，因此他邀請讀者在講座結束後去回憶聲音的感受，一如「耳邊私語」或「枕邊細語」，原來聲音總帶給人安心、與視覺無法發揮的效益。他並延續稍早記者會中提及、素人恆春音樂家陳達創作「薪傳」音樂的過往，讓人發現聲音的影響深遠。1970年代《雄獅美術》雜誌甚至曾把陳達的歌詞記錄成冊，原來「陳達的身上不只是陳達」，更傳承了非常久遠的「傳唱傳統」，不靠文字、而是靠聲音。

聽覺多重性的再發現

蔣勳提到，漢字系統中，同音、不同字義的範例太多。例如詩經中有「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蔣勳則從Tomas Mendez的「鴿子之歌（cucurrucucu paloma）」得到啟發：「關關」或可能是鴿子鳴叫聲響「咕咕」的諧音，唯在被文字記錄時變成了「關關」，也因為透過文字紀錄，讓聽覺的多重性消失了。

講座中段則由蔣勳先以磁性且具感染力的聲線讀誦「願」，林則佑接續以質樸的吉他伴奏重新吟唱。在樂聲、朗誦、伴奏交錯下，不僅現場觀眾，甚至幕後工作人員也表示為之動容。「在生命的賭桌上我一定輸完了再走。」此時蔣勳丟出了一豁達的叩問：「因為生命要贏什麼？」

他舉李白詩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就是在講輸，「年輕一定要好好愛一次李白，然後等到五十歲要向杜甫道歉，因為你（會）知道生命裡有那麼多卑微的事。」原來杜甫永遠看（得）到社會裡的不公不義，而現在他則很高興有個人在「等」著他，就是他年輕時最不喜歡、寫出「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的王維。

不同閱讀世界的人生指引

在蔣勳眼中，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與詩佛王維各自在人生不同年紀和狀態中完成了自己。「仙」是根本不跟人講話的，「聖」則要在人間所有的苦難裡完成自己，「佛」則是一切如夢幻泡影，箇中有三種不同人生的指引，很高興的是，在不同的閱讀世界裡有不同的人格典範，讓人在不同的情境裡可以說不同的話。

他回憶起父親過世時他驚慌失措，《金剛經》的「不驚、不怖、不畏」帶給他很大幫助。又過十年、母親辭世，這功課變得更難，「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愛一個人就要準備受苦，因為會捨不得，愛本身就是一種很大很大的痛。」母親過世後他思考接下來的功課是什麼？他想：是要跟自己的身體告別了。而「願」的中段主題正是「遠行」，有很多次跟人的告別：父親的、母親的，有一天也許是跟自己的告別。

敢於遠行懂得告別

2010年的心肌梗塞讓他以為要跟自己的身體告別了，卻發現是個誤會。加護病房中他每天用聽覺感知外在、「聽」到了生命的來去。如果床最後推到了長廊，他會在心中唸一段經，而這是年輕時未曾俱足的耐心，也慢慢知道：怎麼在生命裡懂得跟人告別。

他並提到曾在歐洲留下的旅遊經驗，原本內向的蔣勳受法國老師「幫」了一把，認識了1970年代歐洲流行的搭便車旅行文化，也讓他在義大利旅行長達一個月之久，從打地舖時不相識背包客分享的物資、車站警察早晨提供的咖啡、語言不通但真情流露的義大利媽媽...一切都讓他「很感謝那個年代的歐洲這樣善待年輕人去看世界。」也讓他發現：他背負了太多上一代對戰亂與出走的害怕，而他正是在寫下「遠行」時想起過去旅行中他人善意帶來的美好，從米蘭、那不勒斯、威尼斯...改變了他，讓他變得大膽、敢於奔走。

講座尾聲再扣回「願」中關於「遠行」的主題、關於生命的循環。他並剖析「願」的結構可拆解為青春、陪伴、遠行與死亡，而身為《金剛經》的信仰者，他很感謝東方文化中準備了「前世、來生」的概念，雖然「願」過去也曾不只一次被改編成歌，但他特別喜歡林則佑以簡單的吉他伴奏，就可以跟大家對話、講很簡單的東西，最後並祝福聽眾在講座後，能在戶外看到屏東最美的、入秋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