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主參加度假村開幕活動 竟發生駭人死亡事件！——《嘎啦》連載(二)

文／姜泰宇（敷米漿）

（二）他死了

瑪菲司連高跟鞋都沒脫，一臉疲憊坐在沙發上。在度假村接連幾場的活動以及拍攝讓她筋疲力盡。陳漢銓坐在她身旁，努力撥打著阿序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阿序自行離開度假村後，只傳了幾個訊息，雖然知道他與天仁在一塊，終究是不放心。

「我真的好喜歡那裡。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那裡，好不好？」

「什麼死不死的，別亂說。餓了，我去給你煮點麵？」

「陳漢銓，我骨灰撒在那裡，好不好啊？」

門「叩嗡嗡」打開了。

阿序背著背包，一臉倔強。準備好被母親訓斥一頓。

「陳靖序，回來啦。你怎麼自己先跑掉咧？你都不知道那裡多好，我真的不想回來。」

瑪菲司漸漸有氣無力：「好餓啊。阿序，你餓嗎？你去看你爸爸啦，真孝順，就算他那麼沒用、那麼愛賭。好餓啊！就沒一個地方好的，除了有你這個孩子。陳靖序啊，媽媽好餓啊。」

阿序不知所措，陳漢銓在一旁使眼色，讓他先去房間。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經過妹妹房間時，阿序忍不住停下腳步。房內傳出微不可聞、彷若人在交談的聲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阿序敲了敲門，半晌也沒有回應。

媛媛房間裡沒有床，正中間搭著一個粉紅色的帳篷，一邊擺著許多布娃娃。平時媛媛睡覺、玩耍都在帳篷內，那是專屬於媛媛的小天地，唯有阿序可以進入，連瑪菲司都不行。

「魔鬼來了，保護我。」

帳篷內透著光線，媛媛的身影倒映在帳篷布上。在媛媛的對面，好似還坐著另外一個人。阿序心裡一突，向前拉開帳篷。

「魔鬼來了，保護我。」媛媛的聲音。

帳篷內媛媛對面，並沒有任何影子。

「媛媛在幹麼？我敲門好久了。」阿序說道。

媛媛轉過頭。阿序突然覺得，媛媛的臉有點陌生，就像……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太久一樣。好在媛媛立刻露出笑容：「哥哥，你要保護誰？」

阿序笑著摸摸媛媛的頭：「當然是我們媛媛啊。咦！」

阿序看著媛媛手裡的布偶：「你把這個帶回來了？」

「好可愛。」媛媛說。

好可愛，布偶確實越看越別緻，從媛媛手裡接過來再看幾眼，發覺布偶臉上有了點破洞，可能玩耍的過程磨破了吧。如果仔細地算起，這布偶存在的年歲相當久遠，一轉眼是四十年了。當然阿序與媛媛是不知情的，這世界上每一樣物品都有背後的故事，流浪，經過多少的手，與多少目光相對。凝視。

這四十年，這布偶是怎麼保持成這個樣子的呢？

無光。

老趙走出電梯，將辦公室的門打開之後，在一片黑暗裡摸索著電燈的開關。

前方感應式小夜燈亮起，傳來「砰」的聲響。開關上上下下，就是怎麼也開不了燈。被聲音吸引注意力的老趙，一手甩著鑰匙，一手拿手機開啟手電筒功能。

「誰啊？」老趙皺眉。走廊傳來些許回音。

料想可能總電源被關閉了。老趙嘆了口氣，在走廊上前進。

「趙振輝。」

老趙回過頭，這聲音好熟啊。

「誰啊，Amy，是你嗎？」

無人回應。老趙天生是個膽大的，雖然有些粗線條但事情總是可以辦妥當，因此相當受到瑪菲司器重。偏偏又是個個性率直的人，沒有人回應，也就當自己聽錯了。

瑪菲司的辦公室在前方，需要轉過一個彎。

經過大會議室的時候，老趙忍不住又停下腳步，透過會議室玻璃往裡頭。

看了看。看了看。

沒有人的辦公室，老趙特別王八蛋，竟然掏出菸盒，打算直接抽菸。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要是被老闆發現了就不妙了，嘖了一聲彷彿對自己的怯懦不大滿意，想往一旁的陽台。

只是來瑪菲司的辦公室拿個文件而已。

A4大小，不過幾張，在一個霧面的公文夾裡頭，就在瑪菲司辦公桌後面櫃子上第二格第一份。如此簡單。

旁邊的直播間傳來極其嘈雜的「喀喀」聲音。老趙心想，好傢伙，擺明了來拍照還想躲起來嚇唬我，看我怎麼修理你們。

推開直播間的門，一切歸於平靜。

「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喀……」

一個綠色的發條小恐龍玩具在地上一蹬一蹬。

「喀喀喀喀喀……」

搞屁啊老趙忍不住呸了一聲。

彎下腰隨手拿起小恐龍，心裡還是隱約覺得有笨蛋想惡作劇。

不然是誰上發條的？老趙竊笑，來這套，看我不整死你們。

小聲地，謹慎地，簡直可用步步為營來形容。

往直播間內，拉開遮光簾。

刺眼。這是老趙第一瞬間的感覺，閃光燈不停閃啊閃。

陳漢銓坐在家中沙發上，頭歪歪靠著頭枕，整個人動也不動。難以言喻的詭異姿勢，不協調的肢體狀態。

瑪菲司拿著手機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低頭看著他。一秒，兩秒，三秒。瑪菲司開始搖晃著自己的身體，跟隨著某種節奏，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幅度並不大。好一段時間過去，如同死去般動也不動的陳漢銓突然傳出鼾聲，被這樣的聲音驚醒後，總算睜開眼，看見一旁的瑪菲司著實嚇了一跳。

「怎麼了？」陳漢銓抬頭。

「你睡著了。」瑪菲司笑了。

「看完球賽就瞇了一下。在這裡站很久了？」

「對啊，趙哥傳了個很無聊的影片給我，要不要看看？」

叩、叩、叩。在室內還穿著高跟鞋的瑪菲司走到沙發前坐下。

陳漢銓伸手接過手機，點擊螢幕。看了片晌後：「老趙是在拍什麼？」

畫面開始是搖晃的鏡頭。

好一下子陳漢銓才看出來是在公司，畫面亂晃，只聽得見老趙的喘息聲。

一直到畫面轉移，才看出來老趙可能躲在一個櫃子後面，將手機伸出櫃子外拍攝。畫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直播間攝影棚的燈架、背板。人臉辨識出現了幾格，但畫面裡卻一個人都沒有。

畫面被靜止了，可能是老趙將手機立在一旁。鏡頭裡，老趙顯得非常慌張，除了喘息聲，還有一陣陣「喀喀喀」的聲音。

老趙轉回過頭，看著手機。不，嚴格說起來，是看著手機的後方。

「三小！」

這個影片唯一的說話聲，也是最後的說話聲。

老趙好像牽線木偶一般起身，在鏡頭前跳舞。舞姿還挺不錯的，陳漢銓心裡想，得好好吐槽他，什麼時候學了國標舞啊！

「喀喀喀。」

「喀喀喀。」

左轉右轉，左手水平提起，整個人轉一圈，然後手放下的同時另外一隻手高高舉著。脖子快速往左折，往右折。到這個地步，陳漢銓覺得有些噁心了。這比機器人舞還要難啊，看起來讓人難受。

一種寒意從腳底往上竄，平常就愛開玩笑的老趙，這次有點太超過了。

老趙轉了幾圈之後，鏡頭倒了，只看見辦公室的天花板，間接照明的隔板還可以辨認，但光線太弱了，實在是太弱了。

「嚄嚄嚄……」

奇怪的聲音，老趙出現在鏡頭角落，平躺在地的手機從下往上拍，老趙的臉看起來非常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出現在鏡頭。

「到底在搞什麼！」

話才說完，陳漢銓看見了。老趙兩手抓著自己的臉，在鏡頭角落左搖右晃。

好像不太對，老趙的手在下面，那是誰的手？那雙有些慘白，青筋暴露的手究竟是誰的？

「幹！」

陳漢銓將手機扔在桌上。

畫面的最後，老趙的手，不，老趙臉上的手，將自己的臉拉開。

「砰」地一聲，老趙躺倒在畫面上。

「這，假的吧？」陳漢銓看著瑪菲司。

「老趙有打給你嗎？」

瑪菲司笑著搖頭。陳漢銓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機：「我來打給他。」

瑪菲司歪著頭，微笑問著：「是不是因為那個？」

「不是！」陳漢銓斬釘截鐵：「我先打給他……」

話才說完，手機便響了。

掛上電話，深深地呼吸幾下之後，陳漢銓看著瑪菲司，組織著自己的腦袋。

「老趙在醫院。」陳漢銓說。

「人……走了。」

兩人起身準備趕往醫院時，走廊邊上媛媛站著，手中高高舉著那個布偶。

「爸爸。」媛媛想將布偶遞給陳漢銓。

「妹妹乖，爸爸在忙。」不經意地，陳漢銓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跟爸爸媽媽出去一下，乖。」

●本文摘選自寶瓶文化出版之《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