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妙／底線

這樁婚姻在婚前就已備受考驗，她家貧，又是嫁長子，婆家對長媳的期待，她無一項讓人滿意。婆家開出各種條件刁難，最後因為先生的堅持才得以進門，問她怎麼敢嫁，天真的她說自己是嫁給這個男人，又不是嫁給這家人，婚後才深深領悟──她每天要面對的就是這家人。

本是上班族的她，至少經濟獨立，但兒子出生後，先生希望她能專心在家帶孩子。辭職後，公婆嫌她懶、不出去賺錢，不管夫妻倆怎麼解釋，老人家似乎都聽不進去。公婆說孫子他們顧就好，媳婦應該出去賺錢，對這個家才有貢獻。先生的育兒觀與父母不同，堅持由老婆顧，從此，是她夢魘的開端。

公婆隨時找麻煩不說，只要孩子生病就冷嘲熱諷，過年過節、祖先忌日等，以前這些事婆婆會處理，現在看她沒工作便丟給她，理由是反正她閒閒在家。後來老二出生，她更難回到職場。就這麼熬了二十年，她說這場婚姻讓她快速成長。三年前，婆婆才感受到媳婦的好，因為從生病到往生一年多，都是長媳任勞任怨在照顧她。

婆婆離世後，他們負起照顧公公的責任。她不是怕辛苦的人，但公公每天吃飯每天嫌，一會兒是菜不合口味，一會兒是魚肉不新鮮，她都快得「煮飯恐懼症」了。不管怎麼用心烹煮，公公永遠不滿意。三年來全年無休，加上隱忍的壓力，最後她生病了。

動了兩次大刀，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她的容忍與善良，只是讓老人家更不知足罷了。那天的飯桌上，她對公公說：「爸，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怎麼煮飯菜了，不管我怎麼煮，您好像都不滿意，如果是我煮得太難吃，那以後我都買外賣；如果不是，那請爸以後不要再嫌棄了。」說完就幫公公夾菜，公公雖然不高興，便也不再隨意嫌棄。

她告訴我，現在公公還是會板著臉吃飯，她認為自己盡本分認真做事，至少該得到應有的尊重，隱忍真的不是好事，委屈也該有底線，不能一再淪陷。而我最讚嘆的，是儘管公公不給她好臉色，她依然克盡孝道，這真的太不容易了，真希望她公公能早日感受到她的努力與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