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琪／母姊會

小學時，每學期學校總會舉辦一場「母姊會」，即今日的「親師座談會」。母姊會顧名思義，邀請對象是家中的母親姊姊，或女性長輩如奶奶外婆。每逢此時，我總會覺得有點尷尬，因為母親不識字，且忙於工作，無暇顧及我的生活與成長，而父親收到邀請函時，總不假思索地勾選「不克參加」。

母姊會當天，不管家長是否出席，每個學生都要到校進行打掃、布置教室、接待家長等工作。我看著教室布告欄上貼著我的圖畫，桌上擺放我做的勞作，還有掀開頁面供家長觀看的國語書法數學作業簿。多數家長注意力只在自家孩子的功課上，老師會和他們聊小孩在學校的種種，他們都是今日的主角。這時候，我便默默從教室後門溜出去，走到空無一人的操場，盪鞦韆玩泥巴，透過層層的榕樹葉，抬頭望著飄浮在空中的悠悠白雲。這樣的一場盛會，我宛如一個不相關的影子，在校園裡飄來蕩去。

我難免會對我的父母有些埋怨，他們雖然有各式各樣的事要忙，但未免也太不關心自己的孩子了。我在學校的一切努力，他們似乎也不是那麼在意，誰會相信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或許母親太忙，而父親年紀太大，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

於是我學會看故事書、畫畫，度過有點寂寞又有點怨懟的童年。在故事中發洩鬱悶，在畫畫中尋得夢想的實現。

小學三年級時，我自行在學校找了美術班課程，央求父親讓我報名上課。父親答應了。於是，我孤單的日子裡多了一個快樂的活動，每周日早上八點到十二點的畫畫課。

記得那是個晴好的周日，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暖暖的日光穿過南邊一排窗戶，淺淺地灑在我身上，畫紙上有一艘龍舟和划槳人。畫著畫著，我感到身體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自在。不自覺地，我將椅子的前腳蹺離地面，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前後晃動。但突然間，我失去重心，整張椅子往後倒。此時，驚慌的我從眼角餘光看到一個人影從教室後門衝進來，用他的大手掌，扶正我的椅子。

驚魂未定的我，轉頭看到父親的背影，正慢慢地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