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揚／一分鐘的門診

兒子當上胸腔內科主治醫生後，我和老伴問他，我們的低劑量電腦斷層例行檢查，能否換到他服務的醫院，看他的門診？我還開玩笑：「這樣距離比較近，也可以增加你一點業績。」果不其然，兒子立刻婉拒。

農曆年前，還是「天選之人」的我，在打了次世代新冠疫苗後中獎，高燒兩、三天，兩周後才回到一條線。一開始，兒子說醫院細菌多，別往醫院衝，只在LINE上要我注意血氧、吃家中針對症狀的備用藥即可。疫後一段時間因喉嚨一直有痰，我傳訊問他：「爸爸網路預掛你明天的診，去照一張胸部X光，可否？」出乎意料的，他立刻回了一張OK笑臉貼圖。

隔天早上，我特別傳訊提醒：「下午麻煩你了。」

坐公車去醫院路上，內心小劇場持續演練著待會兒進入診間，第一句話應該是「醫師好」還是「兒子，麻煩你了」。怕他尷尬，最後決定莊重點，像平常一樣跟醫師打招呼即可。

不過，一切演練都白費心機，不按牌理出牌的兒子編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劇情。

抵達醫院診間，我立刻用門邊機器報到，收起嚴肅臉孔，換上和藹可親的笑，準備迎接護理師叫號。

不久門一開，趨前一看，迎接我的不是護理師，而是拿著繳費單和X光單的兒子，細聲告訴我直接去一樓繳費，再去照X光，也不用回診間看結果，可以直接回家，等報告傳給他後，他再告訴我即可。

就這樣，生平第一次看兒子的門診，前後不到一分鐘，連診間的擺設和護理師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就匆匆結束了。

其實省了很多時間，對於極沒耐心等候的我真是再好不過，內心卻有些失落，就是想看看他看診的樣子。

回家後向妻子報告這短暫的看診，妻子開玩笑說：「要不要跟醫院申訴？」憶起年輕時看孩子功課，一不小心很容易造成親子關係緊張，今天換孩子幫父母看病，應該也會有壓力吧，譬如萬一發現問題該怎麼跟父母說、爸媽不遵從醫囑，該生氣或不生氣……孟子有說過，如果親子為了求好而相互責備，造成關係疏離，那是家庭的不幸。

想到這裡，我們決定以後不再為難兒子，就讓他好好服務大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