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榕／取名這檔事

猶記兒子剛學會寫名字時，終日興致盎然，堅持在每張作品簽上大名。看著他「璽」字裡的四個大叉侵吞可愛的圖畫，怵目驚心之餘，也忍不住暗封小傢伙為八斗子乾隆。此番「榮景」維持到入學後，漸漸地，有張哀怨的小臉出現了：「我的名字筆畫那麼多，寫得手好痠，到底是誰取的啦？」

聞言，我意味深長笑了笑：「這就說來話長了。」

聊起取名字，每個人攤開都是故事。最常見的作法，是請算命師大筆一揮，再交由客戶相生相剋，力求在淑惠、雅婷和怡君之間，挑出一個豔冠群芳的菜市場名。其次則是索盡枯腸的「閱遍典籍法」，但見爸媽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翻字典，集畢生才華之大成，精選諸如瓊、靈、鴻、鼎等字，並在多年後，換來孩子考試時輸在姓名欄寫太久的怨尤。最後，便是愛之深取之切的「長輩賜名法」。然而，孩子只有一個，大人加起來卻超過半打，是以此法往往衍生出「臣妾做不到」混搭《親戚不計較》的宮鬥狗血劇，導致取名過程比名字本身更精采的結果。

話說回來，一個名字的好壞，關鍵仍取決於「姓氏」。比如父母用心取了個「偉仁」吧，搭上「曾」多少過猶不及，換成「賈」又略感反諷，至於「傅」呢，則注定次人一等做副手。最同情的，還是姓「史」的朋友，每念及此姓，總覺陣薰風撲面，不禁感慨「命名未捷身先史，常使英雄淚滿襟」。此外，若投胎至特殊姓氏的家庭，諸如鄒、龔、崔，不僅剛開學時容易被老師欽點答題，更常引發哭笑不得的誤會。像我有個姓彭的朋友，結帳時告訴店員：「澎湖的澎去掉三點水。」最後，卻收到一杯寫著「Ms. 胡」的咖啡。

無論如何，每個孩子的名字，背後總是番祝福心意。即便過程略有曲折，結局也未必皆大歡喜，一旦嬰孩安上了名，人生便首次被呼喚出來，初步有個具體著落。反正，若當事人真不滿意，一輩子終究有三次改名權，尤其成年後，校正回歸成「張鮭魚之夢」也不會有人阻攔。

「說了那麼多，我的名字到底是誰取的嘛？」

親愛的孩子，要是能告訴你，我還會顧左右而言他嗎？早就跟你說了，取名這檔事，往往是場狗血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