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雲／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

從小到大，我總被要求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爸媽常說：「妳怎麼不像隔壁小美那樣功課好，當個班長或幹部？」以前這話聽得我超火大，心裡總想：為什麼我要那麼累當個模仿貓？然而，最近我開始思考，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真的是一種束縛嗎？

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影片，內容是訪問一群長者，請他們給年輕人一些建議。幾乎所有人都說要「活成自己，不要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這話乍聽之下覺得真是心靈雞湯，但自從重讀了《紅樓夢》，滴翠亭寶釵撲蝶的故事後，我的想法卻來了個大反轉。

故事裡，寶釵在追蝴蝶來到滴翠亭時，無意間聽到丫鬟小紅和墜兒的私密對話。為了不讓自己尷尬，她立刻來了個「神操作」，一邊喚著黛玉，一邊故意走到丫鬟前，笑道：「妳們把林姑娘藏在哪裡了？」我覺得寶釵可賊了，巧妙地把偷聽者的鍋甩給了黛玉。果然小紅和墜兒一聽到林姑娘，便認為「愛猜忌、愛使性子」的黛玉躲在亭子裡，從而將所有疑慮都轉移到她身上，此後懷有心結，無法再真心相待。

這件事讓我驚覺一個人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多麼重要。如果平時黛玉不是那麼尖酸刻薄，或許小紅和墜兒根本不會懷疑她，寶釵的嫁禍也就不會奏效。接著我開始相信，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其實也是重要的，它不只是個外在的樣子，更像是一種保護自己、避免麻煩的生存術。

不過，我的腦袋裡還跳出了另一個故事：顧炎武的繼母。她與顧父有婚約，但顧父在她出嫁前夕過世，她仍堅守婚約嫁了過去，還把顧炎武撫養長大。這份情操固然偉大，但在今天看來，這難道不是禮教殺人嗎？為了成就世俗推崇的貞節烈女形象，而犧牲自己的後半生幸福，這似乎是違反人性的。

或許，所謂的「活出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句與社會徹底割裂的瀟灑口號。我們在一個互動的環境中生存，言行舉止、態度修養，無不在他人心中留下座標，影響著人際關係與機運。因此，這更像是一場在「自我」與「社會」之間的拔河，是我們人生的取捨。順應社會期待是生存的必要智慧，但過度迎合，則將犧牲個人幸福。今後，我想在不壓抑自我人性的前提下，找到一個為他人所接受的平衡點，活出既真誠又穩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