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慧芳/塑膠袋變風向雞
陽台曬衣繩上,掛滿不同乾燥期程的塑膠袋,有剛洗淨的,有灌滿季節涼風快乾了的,旗正飄飄。煮菜顧火時,我門外的風景是黃綠紅,相間著幾個透明的,形形色色的袋子,那是我心中的風向雞、鯉魚旗。
在澎湖,塑膠袋大多是裝鮮魚,腥味極重,有時還會將袋子刺破,商販都主動套上兩個來對抗。兩年半前剛退休時,我就想著有空閒了、時間都自己的,就力行減塑吧。以往貪圖便利的時刻,我內心常升起罪惡感,想起小時候爺爺騎腳踏車去買肉,那塊肉都是用大大的芋頭葉包著,有時則用一小截藺草穿過白肉油亮的部位,爺爺不敢拎著或掛腳踏車手把,擔心沿路野狗爭搶叼咬,便夾掛肩上。另外印象中也看過一些澎湖沒法種的台灣菜,像空心菜、芥蘭,也以麻繩綑綁一束束海運到島嶼來。那時,我們只需要將爺爺的灰黑大葭袋沖洗曬過,即可常保潔淨,沒有任何不便與衛生問題。
教書帶班後,每天清早我到班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教室後的一排大垃圾桶:紙類、保特瓶、玻璃瓶與一般垃圾。若有同學亂丟,我會拿夾子邊做邊念,孩子們面面相覷,沒敢吭聲。有時,會有一兩位特別溫暖的學生,起身過來,說:老師,我來弄,你去忙。這時,空氣中凝結的氣息,一下子就被融化了。到星期五中午,資源回收車來時,負責的同學會將可回收的垃圾拿去秤重,累積販賣的所得用以支援班費,購買垃圾袋與各種清潔掃具。這樣的教導執行,在他們十二歲、我們剛認識時,已是完美日常。
傳統市場買魚買肉,我拿著洗淨的塑膠袋,分裝每餐要煮的量,回家直接放冰箱保存。商販剛開始覺得有些麻煩,若碰上油豆腐等細軟食物還要放保鮮盒,交相壓迫時,他提醒「會不漂亮哦」,我回答沒關係。一旁的人看我橡皮筋捲束、攤開,不紊地疊放,雖然瑣碎,但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困難。
每天晚上我行禮如儀:大提袋內放小小塑膠袋、保鮮盒、鑰匙、錢包。隔天出門晨運走路,隨手俱全。沿途行道樹青翠,鳥聲啁啾,等待紅綠燈讀秒時,我望著天空,想著自己享受過大地最清爽無負擔的時刻,現在付出一點點即時的回報,下定決心沒有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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