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有時候花有時候鳥:關於我所認識的大雪山
去過大雪山,人人都可以拼出一張屬於自己的圖像,有人是溫柔的橫嶺步道,有人是萬惡鳶嘴山,有人是爬升兩千三百公尺、五十公里的自行車道,最多人為櫻花紅榨槭雲海神木而去。而我,大雪山除了是認識台灣特有種鳥類的起點,也是帶領遇見十多種野生蘭花的所在,是當我無法決定要去哪裡時,當松雪樓和太平山莊永遠搶不到住宿時,第一個跳出來招手的老朋友。
開始賞鳥,資深鳥友紛紛面授機宜,先去杉林溪吧,狀元紅結果時,根本冠羽畫眉白耳畫眉紋翼畫眉和藪鳥的餐廳,鳥一旦吃起來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管不顧,是最容易接近鳥的景點,其次便是大雪山林道了,23.5K的賞鳥平台、35K收費站、43K遊客中心、50K資訊站,春天繁殖季、山桐子結果季、櫻花開花或結果時,保證有各種豐收。
初學者就這樣年復一年,一趟一趟到大雪山累積經驗,打怪升級。在山桐子結果季我看到了白頭鶇,是至今為止我認定的,台灣最美麗且深奧的神鳥,也曾堵到整群白喉笑鶇洗澡洗成落花流水。第一次在這裡我目睹火冠戴菊開冠,聽到台灣叢樹鶯鳴唱不休,抓不住的是黑長尾雉(帝雉)殭屍跳的求偶舞姿,還有毫不畏懼人類的金翼白眉,牠們會在你吃飯時群集到腳邊索食,像極家裡的寵物。
如果只是賞鳥走步道,也未免小看大雪山,山裡面懷藏著難以計量的寶貝,林道邊的岩坡玉鳳蘭和玉蜂蘭、竹林裡的擬八代赤箭、邊坡吐出的羽唇指柱蘭與心葉羊耳蒜、山徑上的辛氏盔蘭,可以抽得比人還高的小囊山珊瑚,附生的小鹿角蘭、寬唇松蘭、緣毛松蘭、綠花寶石蘭、狹萼豆蘭、高山絨蘭、扁球羊耳蒜等等,既為隱藏版寶貝,就意味著並非一眼可見,必須全神貫注認真找尋,必須厚著臉皮請教理解大雪山每一寸肌膚的奇人異士,懇請指示。
然而就算有了指引也未必得見,譬如毛緣萼豆蘭,它長在要攀繩上山再吊掛下懸崖的神之領域,是我這種凡人所無法接近的。
來的次數太多了,有時候也不為什麼而來,就是想住一晚,晃來晃去,最近去的一次,隨便晃就晃了一萬五千步。資訊站管理員告訴我們,黑長尾雉被遊客嚇到幾天不敢現身,而名叫阿勇的山羌早已被黃喉貂奪取性命,還有台灣黑熊,曾經從230林道深處一路來到50資訊站翻垃圾桶找食物……
管理員也許不知道,那些被除草除掉,被偷拔濫採的蘭花,有一天終將消失於野外。
人類的闖入與私慾改變了大雪山,而我的大雪山圖像,漸漸地,也染上了一抹悲傷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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