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少閎／我懂妳，我完全懂妳！

下課後，等家長來接孩子，我將學費袋遞給一對低年級姊弟中的姊姊，沒想到弟弟伸手來搶，兩人僵持不下。我慣性反應：「姊姊讓給弟弟好嗎？」她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我，無奈地鬆開手；得逞的弟弟一把抓住學費袋，露出得意的笑。

圍觀的幾個小女生，此刻不約而同地一陣譁然，其中年紀最長的一位，伸出同情的手，拍拍女孩肩膀，語帶安慰：「我懂妳，我完全懂妳！」

這幕令我愣了一下，帶著歉意看著小女孩，同時好奇問拍肩的女生：「妳不是家中老么嗎？怎麼會懂？姊姊們不是都會讓妳？」「才不！只要遇到表弟表妹，我就有得受。」她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緊接著，旁邊七嘴八舌，一陣語彈襲來：「對啊，不只遇到小的要讓，遇到大的就說：『哥哥又不是常來家裡玩，你就讓他一次吧。』玩具不只一組，偏偏要搶我手上的！」想不到一個學費袋竟引出那麼多委屈，瀑布般傾瀉而出。

或許是大人當久了，早已遺忘那些似有若無的委屈；或許出於忙碌，總希望迅速擺平看似不要緊的瑣事，以自認公平實則粗糙的方式 排解小孩間的紛爭，忽略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個完整的宇宙，稍一偏頗即可能受傷。

我靜靜看著這群孩子，在每張臉來回梭巡，明白在這些清秀稚嫩的臉龐下，各有各的情緒冰山。我心中滿是歉意，在那當下自己僅照顧到小的情緒，卻忽略大的，真不知該如何安撫那位心靈受傷的小姊姊。

也許，我應該趁弟弟還在教室時，先將學費袋交給姊姊。也許，我應該等家長來再將學費袋交出去，而不是貪圖方便請小朋友代收。也許，我應該將姊弟倆的名字分開寫，一人發一個……但是，千金難買早知道，我不該再想下去，不該給自己太多苛責。或許，就讓這些挫折慢慢在孩子心裡發酵、沉澱。或許，那是每個必將成為大人的孩子，所要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