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姵穎/剪髮
和康相處時,我很喜歡觀察他剪完頭髮後的後腦勺,比起我選擇留長再一次剪短,他剪頭髮的頻率相對很高。
直到我和康見面前幾分鐘,他傳訊息抱怨家裡樓下的那間理髮廳很差,我才意識到他在意著自己的形象。見面後發現只是剪得有點歪,整體稍微短了點。我盯著他,努力憋住笑,怕讓他誤會自己出了洋相。直到康開口詢問我髮型看起來如何,我才笑著跟他說:「跟平常差不多啊。」我早已知悉,如果反著他的意誇他很好看,他反而會覺得奇怪。但若附和他的想法,他肯定會懊悔自己頭髮剪壞了。
走在路上突然下起陣雨,一個人的傘不夠兩個人撐,強風一吹,兩人都被雨淋濕。我在轉角拍落包上的水珠,他用手梳了梳頭,冒出一句:「我會不會哪天跟我爸一樣變禿頭啊?」我望向他,他開始搔起頭頂,撥弄髮旋。我想像他禿頭的樣子,若頭型不佳,禿頭看上去會更加奇怪。想像尚未結束,終究先笑出了聲。
在尚不需擔心白頭的年代裡,剪髮反而是一種新生。在相對長的時間裡,我們看見各自的髮長了又斷,斷了又長,告訴時間我們又可以再過一個新的循環,並且無懼。若剪得短,也只是循環加長幾周幾個月罷了。
生活不會因此有改變,我告訴他。我們依然會跟以前一樣出門,依然會在剩五秒的綠燈放開手衝刺跑過斑馬線,在下雨時摘下眼鏡甩開水滴。雨下得很大,瀏海的側邊將雨水遞回眼角。「不會讓你看見我禿頭的樣子。」我猜他最後是這麼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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