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傑／畫筆

藝術學校旁那條熱鬧的巷子，除了賣畫具的、裱框的，人氣最旺的還要算那間叫煌尼的小酒館。身材像米其林娃娃的老闆娘，她燉的豬嘴肉能飄香十里，老遠就能聞到那獨特的香味。如同大部分的西班牙小酒館，客人都站在吧台前聊天喝酒、來一塊tapa。這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吃完點心擦嘴紙巾就隨意扔在地上。扔得越亂表示生意越好，懂門道的外來人還專門找這種地方。豬嘴肉用紅椒、茴香燉得軟軟香香辣辣的。托在一片麵包上，軟滑得入口即化，配上一杯葡萄酒只需幾個銅板。客人來來往往，總是聚集著愛好美食、愛好藝術的人群。

靠窗邊有群看似藝術家的朋友，其中有個衣冠楚楚、打扮得體的紳士，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那一嘴修剪齊整的棕栗色山羊鬍。特別是上唇的兩撇，勻稱的朝上翹起，再捻成兩個漂亮的半圓。長髮披肩、帥氣高領襯衫、一雙大而明亮的褐色眼睛，那模樣像極了瘋狂藝術家「薩爾瓦多達利」。

天剛破曉的巴塞隆納北方車站。列車朝著法國藍色海岸方向前進。沿途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和阡陌交錯的向日葵花海，黃橙橙的與蔚藍天空連成一片。費給拉斯（fiqueras）小鎮是薩爾瓦多達利最愛的故居，新古典主義建築的戲劇博物館裡，處處都是超現實主義的作品。更多光怪陸離、用色大膽的裝置藝術委實讓人驚豔。如今這淳樸的小鎮已成了繁忙的觀光景點。

翹鬍子男高聲談論著光與顏色間的關係，抬手指著陽光照進的牆壁爭辯著，彷彿手中握著一個繽紛的調色盤。「從不同角度、不同光線呈現的都會不一樣。有時是象牙白、灰燼白。有時又是鉛白、銀白。你們知道白色的概念是由許多顏色所組成的嗎。」說話間翹起的鬍子也跟著一上一下的抖動著……。有人遞給他一杯酒不耐煩的說「厲害、厲害，你是唯美畫筆啦。」他卻一本正經瞪起了眼珠子，自嘲的說：「不對，我是粗美畫筆。」之後引來眾人的一陣哄堂大笑。台灣新來的小學妹在一旁看得如癡如醉，於是大膽上前搭訕。害羞的纏著問他喜歡哪個牌子的顏料、常用幾號畫筆。最後在眾人一片起鬨聲中，還誇張的摸了那迷人的小鬍子。

前一段時間樓上鄰居漏水，滲濕了牆壁、剝落了油漆。過了幾天保險公司派來一個戴著白軟帽、身著白色工作服的油漆師傅。他扛著小梯拎著桶子，軟帽下紮著馬尾，精神奕奕的走了進來。看著那似曾相識的翹鬍子，再看看他手中的大刷子，我不禁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