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第19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 新詩組 首獎：古君亮〈蛇〉

●這是一場少年的成年禮，殘酷的是透過目睹死亡、蛻變而成年，全詩表現出從人、蛇的對抗到共生。──零雨

●此詩是一場迷幻的儀式，詩中主體置換，第三段相互的吞食感很強烈，是迷人也危險的作品。──羅智成

●這位作者的創造性很強，整首詩像是一齣舞台劇，第四段的句子尤其令人不寒而慄！──陳克華

祇在清明初次拜訪深山的祖墳，我便怔住

密林裡，祖先以脖頸上的咬痕展示信仰

任憑光亮的鱗甲束縛乾癟的身體

我看向身旁的親人，我又怔住

他們以跪姿膜拜死亡的賦格

我吐出顫抖的音節

詢問為何鑿開祂的棺木

你們長年豢養牠嗎？

父親用指腹緊貼我的唇

安靜觀賞這場神聖的進食秀

牠張開血色的口

把牙嵌入祂凹陷的眼窩

收縮身子吞嚥一條及地的髮辮

只留下幾個滿足的飽嗝

祖父對牠說：

「新的容器已備妥。」

他指著我腳上的鴿環

溫馴者將是別人腹內的鼓脹

我必須靈巧如蛇的爬行

而牠的皮不再增生

連蜷縮也是一種損耗

「與主共生將是無上的榮耀。」

我再次怔住

祖父抓住我的四肢

父親扳開我的嘴

牠沿著食道探索新的載體

我感覺自己正在成為牠

我意識到我們的位置最後將被置換而

望著嬸嬸懷中的嬰孩

他會是下一張皮嗎？

一切都完成了

祖父說我讓他感到驕傲

我轉動眼膜後的眸子

伸出舌頭

吐信

●註：部分句式承襲自洛夫《石室之死亡》

●決審記錄刊於文學大小事部落格：https://reurl.cc/0jMeml

聯合報 D03 聯合副刊 古君亮（新竹高中三年級） 2022/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