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相隨‧徵文佳作】緁熙/島語神蹟

討海人是忠實的媽祖信徒,零散的島嶼型態有著好幾間媽祖小廟,保護著這裡所有的人、事、物。
討海人是忠實的媽祖信徒,零散的島嶼型態有著好幾間媽祖小廟,保護著這裡所有的人、事、物。

✏️搭配類型|、神明

✏️劇情主要角色|媽祖、林洋平、洋平媽媽、洪江靖、林秀麗、許寶祥

🌠編輯部短評|在這座純樸的小島上,發生了一宗偷竊媽祖金牌的事件。居民們因謠言四起,開始展開一連串的解謎劇情,作者為故事注入元素,同時融合當地特色,使得作品更加引人入勝,充滿了可看性。

Chapter1.四月啟航

孟夏,是轟鳴般蟬聲初出的月份,白天不涼也不熱,傍晚十分,靠海的村莊可以感受些許涼意。

這個月份也是討海人的假期結束、與家鄉親人道別的時刻。多久後回來?一直都不是海上遊子們能確切知道的事情。

這裡是臺灣的外島-澎湖,其地理位置特殊,除了是兵家必爭的戰略重地外,在相對容易偷渡、登島,以及海洋與土地隨時都可能易主的年代,各式膚色和語言的人們都在這個小島上交雜出現。

島上的居民們,除了白天勞作外,平時沒有太多消遣的活動,皎白的明月下,滿上一小杯酒,配上妻子悉心醃漬的海產與蔬菜,如此簡單、卻幸福。

澎湖也是個滿佈海蝕洞的島嶼,這裡的人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在夜晚「海巡」,沒有電力與燈火,即時在沙灘附近走動都可能遇上難以挽回的憾事,很難說那附近有沒有著兇猛的野狗,或吃人的怪物,吃人嗎?至少人們這麼傳說著。

還有一件不能不提及的事,討海人是忠實的媽祖信徒,零散的島嶼型態有著好幾間媽祖小廟,保護著這裡所有的人、事、物,這裡的人相信,浪海濤濤,能保佑他們躲過大大小小的湧浪和颱風。

✽✽✽

十九歲的洋平今年沒有出海,雖然老父親需要幫手,母親仍十分堅持洋平今年要待在澎湖島上,產子不易的年代,家裡僅有一子,不能就這樣斷後,老父親是個憨厚的人,很是聽從母親的話,。母親自洋平出生後,每年都會將全家的名字拿給算命師算了一遍又一遍。

「人生逢九必不順,今年剛滿十九歲的洋平就別出海了。」算命師父告誡道。

洋平母親在去年父子收網回家後,除了自家食用和要拿去市場販售的漁貨,還多醃了好些飛魚,好在今年老父親出海期間,拿去跟種稻的鄰居換些糧食,不得不說,洋平母親可是海貨的醃漬高手啊!每年都有不少聞「味」而來的人,希望可以多分他們一些醃漬海貨。

除了告訴洋平家中的糧食不用擔心,母親與妹妹也會下海捕魚。作為「海女」,也是婦女常見補貼家用的方式,他們穿著簡易裝備,僅在淺海捕撈漁貨,雖然不多,也總是能捕撈上一些小魚、貝類或海菜,簡單料理一下,也是餐桌上可口的美味佳餚了。

洋平的母親有著略微捲曲、被烈日晒得退色的棕色長髮,雖說每日受著陽光的親吻,但膚色仍比同村的人白多了,透亮的樣子像極了傳說中的人魚,秀髮盤上時,看上去更溫柔了。

「林洋平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大洋可以風平浪靜,也是一口子的希望!千萬不能有什麼差錯啊!」從兩年前的春天,母親就不停重複著,聽著也膩。

「洋平啊,你今年沒出海啊?」男子白髮與黑髮錯落,續著亂糟糟的鬍鬚,辨認不清是什麼年紀,做在廟亭旁的樹下泡著茶。

「是啊,母親說逢九如逢災。」

「那你打算做些什麼?」

「補破洞吧。」

「補什麼洞?腦袋瓜漏水呀?」男子略帶玩笑地問著。

「家裡的外牆破了個洞,老是有一些野貓跑進來偷食物,想把那些洞補起來。」洋平忽略男子的玩笑話,土裡土氣搔搔頭答著。

「哈哈哈哈哈!貓好啊,貓招財啊!」

「唉呀,但實在來偷太多魚乾了,還有很多條都咬個幾口,完全不能賣啊!倒是江靖你,看你成天晃呀晃,家裡從來不會要你出海啊?」

「出海?我才沒興趣,上面有五個哥哥,管不了我,管不了我。」

「唉,也是羨慕你這種快活人生啊!」

洪江靖,島上出了名的男子,看起來白髮蒼蒼,其實也才年近三十,父母開了間館子,跟海離得近,從外國來的船隻停泊後都會來到洪家館子用餐。

家裡包含他總共六個兄弟,哥哥們都是擅於捕撈的水手,就他老看起來無所事事,個性外向、聰明、愛開玩笑,附近的鄰居都十分喜歡他,島民有什麼大小事都會想到他,常常看他在路邊修椅子、找亂跑的孩子、拔雜草、清魚網、幫忙撿被川流沖走的衣服,甚至是為孩子們說文解字、賦詩寫文,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卻又「雞婆」過人的男子。

江靖是家裡的小兒子,加上父親認為樂於助人也算好事,也不怎麼管他。

洋平與江靖兩個人就這樣在媽祖廟旁的大樹下泡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一整天看起來也沒什麼事情好做,江靖跟洋平分享了少平時幫忙時的趣事,有說有笑。

「江靖!」往聲音的方向瞧去,一位年邁的婆婆緩步走了過來,看起來腿腳不好,一瘸一拐地向兩人泡茶的大樹走來,跟著他的是他們家三歲小孫子阿光。

「唉呀!是阿方婆婆呀!」江靖見到婆婆走來也開心地向他揮揮手。

「午安啊,前些日子大家都出海了,帶我孫子來請媽祖娘娘保佑!」

「是啊,這幾天天氣似乎不錯,應該也都挺順利的吧。」洋平搭上兩人的對話。

「洋平也在這裡喝茶呀,你留著也好,島上總是不能沒有幾個男人啊!」

「母親說今年留在島上幫忙,有什麼是婆婆儘管吩咐我,沒事的」絲毫沒有多提母親迷信的事情,但小島上人少,怎麼會有什麼秘密呢?

阿方婆婆將帶來的水果放上廟中央的矮桌,虔誠地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阿光也有樣學樣地跟著婆婆的動作。

「阿嬤,剛剛媽祖娘娘好像跟我說話!」阿光拉了拉婆婆的衣腳。

「唉呀?阿嬤怎麼沒有聽到,祂一定是保佑你,才只跟阿光說話!」

「媽祖娘娘一定很喜歡你!哈哈哈」江靖粗魯地摸了摸阿光的頭。

「啊!!!唉唷唉唷!怎麼辦啊」好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阿方婆婆老是這樣,突然想到事情就自顧自地碎唸起來,其實大家也都習慣了。

「婆婆怎麼啦!」江靖放下茶杯問道。

「唉唷!我們家全部的男人們都出航了,家裡煤油也沒了,現在看起來天色要晚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去提啊!」

「婆婆這樣吧!我先去幫你提個兩桶,放你們家門口,你就慢慢牽著阿光走回來就好。」

「好、好!那就麻煩你了啊,家裡沒有男人真的很麻煩呀!」

阿光的母親當初生產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其他人也都出海去,婆婆越來越老,有事情也只能麻煩鄰居多多幫忙了。

「我也一起去吧?」洋平想起身,卻被江靖壓回石椅上。

「你就免了吧!就兩桶油,你在這裡陪婆婆聊天、慢慢喝茶吧」

「唉咻!我來去了啊!」江靖挽了挽袖子,邁步向島上唯一的煤油商家走去。

洋平本就不是很會聊天的人,跟阿方婆婆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聊了一下,阿方婆婆便帶著阿光,信步回家去了,留下洋平一人,靜靜享受西落的夕陽。

Chapter2.天有異象

「洋平!秀麗!吃早飯啦!」早晨陽光打散了清晨的霧霾,洋平母親起了個早,準備了清粥、地瓜葉、一條魚,等著兒子女兒來吃飯。

洋平的妹妹秀麗也是起了早,到附近看了看今天的海象,浪有些大,並不適合海女捕撈,父親也出航一陣子了,沒辦法知道出海情況,實屬有些掛心。

「幫我看一下你哥哥,他應該不可能還在睡。」

「哥~」秀麗內外找了一圈,一點也不見洋平蹤影。

「洋平不知道打哪兒去了,年輕氣盛的,沒出海就待不住。」母親有些不悅地唸了幾句。

「我們先吃吧!」母親與妹妹兩人坐下用餐。

母女倆沒有出門勞動的日子,除了做些漬物,還能做上幾件衣褲,當然秀麗也傳承下了這些好手藝,如何走線、收邊、縫補海女服裝,所有細節都瞭若指掌。

不知不覺兩人忙到了傍晚十分,外頭不見橘紅色斜陽,只有比平常更加強勁的風,屋內還能聽見屋間縫隙傳出的尖銳呼嘯聲。

母親聽著外頭的動靜開始擔心了起來,因為此時仍不見洋平蹤影,客廳角落的煤油燈少了一盞,應該是洋平提走了,即使夜色晦暗,也不至於摸不著回家的路。

「我去找哥哥吧!妳在家等著,說不定哥哥等等就回來了。」看得出母親眉頭掐得深,秀麗決定動身去找洋平。母親擔心得坐不住,不停在門前來回踱步。

外頭天象雖不佳,卻只有毛毛細雨,深紅色的天空看起來詭譎且陰沉。

秀麗敲了敲隔壁幾戶人家的門,都沒有人看見洋平。

島嶼雖不大,鄰居們卻住得分散,秀麗不得不多跨越幾條巷弄找人,一米五的的身形步伐不大,同樣的距離得比其他人多走幾步。

秀麗提著小腳踏到了較遠、距離海邊最近的幾戶人家,再次咚咚敲響了大門。

「您好!有人嗎?我哥哥洋平不知道去了哪兒,您知道嗎?」

「沙沙沙-蹦!!」好大一聲,門閂被用力拽開,裡頭的人拉開門,露出一點縫隙,秀麗被嚇了一跳。

「您好,請問有見到我哥哥洋平嗎?」是個佝僂老婦人,秀麗對她沒什麼印象。

老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天空,再將視線回到秀麗身上。

「天有異象!你看整個天紅通通的!我勸妳快回家吧!」老婦突然喊著。

「妳有看見我哥哥……」

「天有異象!天有異象!天有異象!……」秀麗試著想詢問,老婦卻只是重複叨叨唸著,身體緩緩移到秀麗看不見的範圍,並把門帶上。

「沙沙沙-蹦!!」又是那個壞掉的門閂。

不久,風刮得可怕,秀麗遍尋不著洋平,只好暫時作罷,風吹得秀麗嬌小的身子搖搖晃晃,扶著牆盡可能快速地返回家中,心中擔心著哥哥,更擔心著家中的母親。

✽✽✽

「找不著了,找不著了!媽祖身上那塊金牌不見了。」一位婦人提著燈在外頭喊著。幾分鐘之內,敵不過八卦天性的女人們,也迫切出來互通有無。

今天天空依然通紅而昏暗,像極了夜晚燃燒著的篝火。

風不再強勁,但透不出陽光的白日,加上過了午時仍未被打散的霧氣,淹沒大街小弄,街坊間人人都提著煤油燈,從遠處看,只見光、不見人,氣溫冷得有些刺骨,氣氛令人極不舒服。

「而且林洋平人也不見了,不是失蹤好幾天了嗎?」

「唉唷!不是吧!」

「不會是洋平偷的吧?」

「我聽說洋平他母親還因為太擔心病倒了。」

「該不會是林家演的吧?洋平可能還在某處。」

「怎麼會這樣?現在大部分的男人都出海了,誰來找人、找金牌啊?」

「是不是林洋平偷竊,讓媽祖生氣了?你們看現在天空的顏色,好可怕啊!」

幾個婦人七嘴八舌談論著消失的金牌以及異樣天色。

霧氣濃厚得只能看見眼前一公尺,差勁的能見度讓這群八卦女人們沒發現秀麗悄悄出現在後方。

「我哥哥沒有偷金牌!」秀麗生氣吼叫。

見平時溫文優雅的秀麗如此憤怒,鄰居們嚇得默默退去,霧霾的厚重,沒讓秀麗看清八卦的是哪些人。

而事實上,母親根本沒有因此病倒,只是在梯間跌了一大跤,扭傷腰、挫傷了腿腳,秀麗出來添購些藥材回去,在藥房等待藥材一帖帖包好後,外頭的霧氣也散得差不多了。

哥哥失蹤與母親受傷,秀麗顯得有些失魂,最近每天都會多花了一些時間在附近到處繞繞,尋找洋平。信步在巷弄間晃悠著,卻如同受到指引一般,秀麗來到了媽祖廟前。

的確,媽祖胸口那塊金牌不見了,有幾個小孩在廟附近追趕玩耍,開心的樣子與秀麗的憔悴面容大相逕庭。秀麗在大樹下的石椅坐了下來,看著孩子們玩耍,也讓自己喘息一下。

「你聽你聽~你剛剛作弊,所以神明在說話!在罵你。」

「才沒有!剛剛明明就是我贏!祂是說我贏!」

「不算!」

「那再來一次!」

「好啊!來啊!」

「我也要~」

「神明也說話嗎?」童言童語的純真讓秀麗揚起了嘴角,隨口應了一句。

「對啊!」

「我也有聽到!」

「我也有,我也有!」

「媽祖娘娘都有保佑你們啊!那你們繼續玩喔~姊姊先回去!」

「姊姊再見~」

秀麗拎起準備熬煎的藥材,離開充滿笑聲的廟埕前。

✽✽✽

「妳回來啦!」那不是母親的聲音。

秀麗回到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母親床邊,標誌的黑白髮色,轉瞬就能認出。

「妳一出門,江靖後腳就來了。」母親看起來比早上有精神。

「妹啊!妳看,我一來你母親是不是就看起來好多了?哈哈哈」江靖好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隨意跟秀麗開著玩笑。

「也好。」秀麗簡單回了一句,便把草藥拿到廚房煎了。

「好冷淡喔~你的笑容呢~妹啊,笑一下嘛!」秀麗從廚房探頭硬擠出個笑容,就又馬上躲回廚房煎起草藥來。

外頭四處都是洋平哥哥失蹤、金牌被偷、天色詭異的各種連結故事,秀麗聽得都累了,除了要緊事,一點都不想接觸其他人。話雖如此,但江靖平時很照顧林家,跟哥哥也挺熟悉,他也不是個會把沒有證據的事拿來說嘴的人,秀麗並不把他當成那些閒言雜語的八卦婆們。

只是近日的傳言讓人很是疲勞,鄰居的眼睛總散發出輕蔑的氣息。雖然認為自己的哥哥不會做那種偷雞摸狗的事,但人與金牌同時失蹤,三人成虎,秀麗也開始懷疑該不會是真的。

熱氣燻得秀麗汗流浹背,但整個屋子草藥味四溢,把四月天的屋子蒸得暖和。

煎草藥是重複且無聊的事,秀麗望著發呆。

「欸,妹啊!我好像知道洋平在哪欸!」江靖蹲在秀麗背後,語出驚人。

「什麼?在哪?」

「媽祖娘娘托夢給我的!不要跟你母親說喔~」

島上媽祖十分靈驗,只要夢見媽祖,通常都能讓事情解決一半。

「為什麼?她可是最擔心的人耶!」

「哎唷,可是你哥他也跟金牌脫不了干係,很麻煩的。」

「無所謂了吧!哥哥要是真偷了金牌,那就只能真心跟媽祖娘娘道歉,他人平安就好。」

「也不是這麼說,平不平安也不完全⋯⋯哎唷!」

「你話不要說一半!」秀麗手中扇子搧得大力,不耐煩的樣子全寫在臉上,藥壺下爐子的火也被搧得旺。

「妹啊,你這樣搧也不會煎比較快啦!」

「我是生氣!你是不是跟外面閒言閒語的人一樣。」

「哪裡一樣?」

「令人討厭的感覺一樣。」

空氣凝結了幾分鐘,破冰的依然是江靖,他知道自己不說話,秀麗就會這樣安靜上幾個時辰。

「好啦!不然這樣,我們來找你哥。」

「大街小巷都找過了,沒找著。」

「哎呀,不是那樣找,要用智慧找!」江靖點點自己那鬼腦袋瓜。

Chapter3.雞婆

是啊!江靖就是那種雞婆的人。解謎、找東西他最愛了,讀起來耗腦瓜子的書籍,江靖房裡多如牛毛。

沒告訴秀麗究竟該怎麼做才好、洋平在哪裡,只叫秀麗好好在家等著,說聽他的就對了,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既然如此,覺得那就等吧!江靖有時看起來魯莽,但封他為島上最聰明的才子也不為過,姑且⋯⋯先相信吧!秀麗心裡這樣想,沒有告訴母親,也不想讓未有眉目之事讓母親吊膽提心。

✽✽✽

「欸,你聽說了嗎?聽說洋平找到了耶!」

「我還以為他被雷劈死了!」

「亂偷竊的人會有報應啊!時候未到而已。」

「在哪啊?」

「不知道,就只是聽說。」

「江靖跟我說他也是聽來的,他說不能說對方是誰。」

「他不是前兩天才從林家走出來嗎?不就很明顯嗎?」

「唉唷,這家人太惡毒了吧!」

三姑六婆又出來了,什麼曖昧不明的八卦都會拿出來胡謅幾句。

外頭敲門聲急促,秀麗悻悻然不想開門,八成又是鄰居來罵人、或是那些在牆外亂寫字、把外牆砸得歪七扭八的鄰居搞的鬼。

「你不開門我自己進去了喔!」江靖喊著。

「搞什麼鬼!是你喔!」秀麗聽到是江靖氣得衝上門罵人。

「聽我說啦,快點啦!」門還是打開了,是秀麗開的。

「你在外面亂講,結果哥哥的謠言被傳得更兇了!什麼我們藏匿犯人啊!?」

「你先冷靜冷靜,小聲點!」江靖轉身將門閂拴緊,推著秀麗的肩膀,向廚房走去。

「到這邊可以講了吧!我母親睡了,要是讓她知道,可會生氣得很!你要說什麼?」

「我這幾天打算住在這裡!」

「有完沒完!不好好解釋,現在提著你的幾個臭行囊,說要住就給你住嗎?」秀麗對外儒雅,但私底下的拗脾氣江靖是知道的,不過他認為現在隔牆有耳,也不打算說太多。

「你信我一回!」

「煩都煩死了!快點離開!臭騙子。」秀麗轉身拿起大炒鍋,作勢要打人,但炒鍋對上一個大男人,畫面看起來實在沒什麼威脅力。

「一切都沒事的!」江靖放下身上的行李絲毫沒有要阻止秀麗的裝腔作勢,只是輕輕說著。

那麼相信江靖接收到神諭,可以幫他找到哥哥的下落,卻落得更多辱罵的下場,那些鄰居、那些牆上的紅漆……太多…太多事情了,為什麼媽祖娘娘沒有保佑她們家?亂七八糟的想法灌進秀麗的腦中,瞬間秀麗覺得累得喘不過氣,放下鍋子,無聲哭了起來,她知道聲音太大會吵醒母親。

「秀麗,沒事的!交給我,信我一回!」

✽✽✽

讓哭累的秀麗也進房間休息後,江靖一個人窩在廚房,掏出包裡的藥材包,把秀麗母親的藥材全掉包了,並將原本煮好的湯藥全倒到外頭,換成自己帶來的藥材,趁著兩人都熟睡的時候煎好,端到床邊等著讓秀麗母親服用,緊鎖的廚房後門也故意打開一個風吹得進的小縫。

廚房的一切準備就緒,江靖將自己掉包藥材的行囊拎到洋平房間,打開房裡衣櫃,端詳了件洋平最好看的衣服,穿起來很剛好。

「洋平啊~」是秀麗母親的呼喚。

「是我江靖啦!我來了!」江靖蹦蹦跳跳進秀麗母親房間。

「你穿著洋平衣服,還以為是洋平回來了。你看我成天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成天犯睏,你來了我都不知道。」

「沒事沒事,想說剛剛弄髒了自己衣服,借一下洋平衣服穿穿,我會洗乾淨的!而且受傷生病本來就是多休息好哇!」

「衣服本來就是要拿來穿的,到時候放著給秀麗洗就好!這個是秀麗剛剛煎的藥嗎?還熱著。」

「是啊!儘快喝吧,要不我扶您坐起來喝吧!」江靖沒有說明自己重新煎藥的事。

「麻煩了!唉,你也真是貼心啊,最近三不五時就來看看我。」

「小事啦!」江靖緩緩將秀麗母親扶起,並端著藥湯碗一勺勺協助服藥。

不久後秀麗也醒了,江靖說想露兩手,便下廚給兩人吃了,畢竟是飯館人家的小兒子嘛,廚藝說不上頂尖,但也算美味。

三個人用膳後聊了一會洋平與秀麗小時候的趣事,眨眼的工夫也挺晚了。等秀麗與母親都就寢之後,江靖刻意在廚房外放了盞小燈,屋內其他煤油燈全吹熄了。

江靖躺上略硬的床鋪,今天的疲勞讓人可以快速進入夢鄉嗎?看起來沒有,眼睛轉得飛快,腦子跟著眼球轉動的速度思考著……。

Chapter4.捕魚收網

「沙沙沙沙-」是老鼠進來偷食物的聲音。

「窸窸窣窣-」是柔軟布料滑過的聲音?不太確定……

「好了啦!醒了啦!江靖。」此時屋內煤油燈全亮,好幾個男人圍成一團。

燈臺上的橙色火光在客廳照映出了交錯成團的影子。

「啊!」不小心睡著的江靖從床上彈了起來,恍惚間隨口喊了一句。

「誰啊!!你們這麼多人做什麼?」秀麗也被聲音喚醒,穿好衣服準備要走出房門,卻被江靖的四哥攔住了。

「江靖,你來看,你猜得沒錯。」江靖五哥說道。

「藥材店的許寶祥,果然是你啊!」江靖捎了捎鬍子。

「洪江靖你給我說明清楚,現在怎麼回事!你們這麼大聲,我母親可能會醒過來。」秀麗不滿地要求。

「秀麗,你母親暫時不會醒過來了。」江靖一眼也沒多看秀麗。

「你在說什麼?」看著眼前一團糟,還有江靖的兩個壯漢哥哥,秀麗覺得事情又變得更複雜了,覺得頭暈目眩地攤坐在房門口。

江靖與四哥、五哥合力把許寶祥綁上椅子,將秀麗扶到藤椅上歇息,母親仍舊沒有醒過來。

許寶祥沒有隻字片語,混亂的現場彷如正在說明著什麼,但令人摸不著頭緒。

「你要不要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江靖坐在面前瞪著許寶祥。

等待著時間推移,日頭漸漸晒進林家,許寶祥的面容、衣著一覽無遺,還有那薄包裡透著一些銀色光。

四哥將林家大門推開,讓街坊們一起進來看一下這位「兇手」,沒錯,江靖故意等到太陽升起,才要將故事說個明白。果然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這些人七嘴八舌的大概是「林家又惹禍了」等等的內容。

「好啦!來揭曉謎底吧!」江靖緩緩起身。

「你不願意講,我就來幫你說,是你偷走媽祖的金牌的吧!讓林洋平消失的也是你,對吧!」江靖的話語,直接刺中了身為犯人的許寶祥,外頭細碎的耳語變得雜而密。

「你包裡是刀吧!來這裡想把洋平給殺死,製造出洋平受不了心中愧疚而自殺的假象?太嫩了太嫩了!哈哈哈哈」江靖自顧自地大笑。

「原先認為洋平被推進海裡必死無疑,誰知道竟然傳出洋平被找到了?加上妹妹秀麗這陣子頻繁前往你們店裡拿傷藥,說是母親受傷,你的疑心病一下就往洋平回來了這件事情想。妹啊,你說說你母親確實是怎麼了吧?」

「原本就有腰傷,在梯間跌了一跤後,還挫傷了腿腳…唉…」

「這陣子是不是常常昏昏欲睡?」

「是…現在外面那麼吵他也沒醒來。我想說多休息也沒去吵她…」

「是許寶祥在裡面加了點『東西』,想要慢慢毒死洋平…嗯…你知道你害到誰嗎?」

「太誇張了!你要毒死我母親?」秀麗激動地起身。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要殺害林太太…」許寶祥終於肯開口。

「那你想殺誰?喔~~~林洋平嘛!」江靖略帶嘲諷地說道,許寶祥無話可說。

「不過妹啊,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最近也拿了一些傷藥,來你家的時候就發現傷藥與平時許家藥房常開的大不相同,我發現後每次都來換掉。但似乎恢復得不是太快,你母親還需要一點時間修養,但姑且沒事啦!安心。」

「但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秀麗懸著的心頓時鬆了下來,但心中也充滿疑問。

「告訴你,依你最近這麼衝的個性,八成是直接去理論,許寶祥也會把藥收回去或是搪塞過去,那不就沒輒了嗎?」

「後來我把大家最愛聽的『八卦』放送出去,你看這島上這麼容易把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也幸好有大姊們的傳播力,才有辦法把你給揪出來啊!」

江靖賊頭賊腦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得意。而門外平時喜歡你一言我一與的女人們,頓時沉默了。平時和藹助人的江靖今天話說得直接,也是,這攸關人命呀!

「聽到這種流言,你肯定又更緊張、更確信洋平就是在家了,這樣的話…就不得不再行凶一次了!」

「我…我只是害怕….」

「唉,還想狡辯嗎?你現在也不好說什麼,罪證確鑿,刀子跟毒藥都在你包裡,包裡的毒藥跟原本藥材裡的內容物是一樣的,你也沒什麼頭腦,懂的藥就那幾種,家裡老人家給了你繼承的機會,結果卻這樣搞呀?你知道謀財害命不對嗎?喔~不不不,這次真的既謀財、又害命。」

許寶祥頭壓得極低,只能聽著江靖說著他的犯罪行徑。

「那麼,他為什麼要害我哥?他把金牌偷走不就好了!」秀麗急得慌。

「啊~你知道孩子們最近有說什麼嗎?」江靖問。

「什麼?孩子們?」疑惑的聲音四起。

「唉唷!你們想想你們想想!」

「無聊!快點講」江四哥拿出哥哥的威嚴喊道。

「好啦…最近我在教孩子寫字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都跟我說聽到媽祖娘娘跟他們說話!嗯~我想說,那我也去聽聽…對那不是神明說話,是有呼救聲,非常細微。大概…是許寶祥在偷金牌的時候被林洋平撞見了,滅口的方式…在這裡最直接的就是推入海中了吧!」

「但那邊不都是石頭的懸崖嗎?我去年才在附近巡了一下,面後方的懸崖下都是不規則的大石頭,掉下去不可能活下來啊!」江五哥說話了。

「我想…這就要感謝媽祖娘娘了,一年之間形成海蝕洞是不大可能,但為了救人一命,我想就是神蹟了吧…。五哥,我滑著小船去找看過了,洋平在那,但我請他先在那兒待著,畢竟摔下去,也是受了點傷,喔對了!許寶祥,我買的藥才是給洋平的!」

許寶祥一臉不可置信,臉色也更加難看。

「洋平說,跌落時,他真的覺得自己要沒命了…我說的夢到,其實才是洋平看到的,他說:『當時肋骨撞上大石塊,呼吸急促、大量出血,身體在極度孱弱的狀態下,出現一位宛如慈母的女性向自己走來,醒來時已經在海蝕洞內了。』」

「那金牌到底在哪…?」外頭傳來的聲音。

「大概還在許寶祥家中,還沒找到好時機賣給『過客』啊!為什麼挑在船隻經常往來的孟夏偷竊?在島上肯定賣不掉啊,哈哈哈!!」

「那…天空為什麼被染紅呢?」對此問題,江靖笑而未答。

✽✽✽

解決完一連串的疑點,幾個人把洋平從海蝕洞接了回來,洋平母親的身體也康復了,三天兩頭都能看見林夫人在廟前祭拜媽祖娘娘,金牌也回到原位。

至於許寶祥…後來在抓回藥房尋找金牌的時候逃了,去哪了?沒人知道。

你說洪江靖嗎?他現在正在海邊教孩子們如何抓小螃蟹,依舊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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