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百寶】送潮人／什麼都要管

文／送潮人

什麼最能夠代表書法的形象呢？不是硯臺、不是墨條也不是紙張，但是只要它的形象一出現，並在尖上蘸好黑墨，就可以讓人一眼認出這是傳統的書寫，或是跟書法相關的事情。

那就是一管「毛筆」。

解構毛筆

雖然毛筆的靈魂在於筆毛上，可以依照書寫者不同的需求，粗略分為軟毫（毛）與硬毫兩類，也有將兩者混合各取優點的兼毫。並且依照書寫繪畫需求，從描繪細如髮絲線條的「圭筆」，到書寫匾額類大字榜書的「斗筆」都有，然而這樣並不能夠滿足歷代風雅人士對於筆身裝飾的追求。

毛筆筆身的材質，囊括了文房中常見的類型，從竹、木、牙、角到金、玉、漆器瓷器都有，以竹子而言，最為昂貴的當屬湘妃竹，這種因為病害產生的特殊花紋，成為傳統上對竹器審美的追求，特殊品種與花紋分布的湘妃竹，價格甚至超越黃金，而較為高貴華麗的竹管毛筆，通常會加上象牙或玉石的配件。最富盛名的當屬日本正倉院所藏傳世的十餘支千年毛筆，正倉院所藏的雀頭筆也稱為「雞距筆」或是「蒜頭筆」，取名是來自於筆毛的形狀，相當直觀。有些筆身可能為最難得的「蠟底紅湘妃」竹，尾端有以象牙製成寶塔狀的裝飾，筆蓋也頗具巧思，是將竹子削薄做成籠狀而成，尖端與底部都是象牙。由於歷經千年，正倉院所藏毛筆的筆毛多有脫落，甚至有一部分已經完全「禿」了，卻同時可以更清楚看到纏紙的結構。

在文風鼎盛的唐代（或是日本奈良時代具有代表性的「天平」文化），由於抄寫等許多大量書寫的需求，需要兼顧筆尖的穩固與彈性，又要能蓄積更多的墨液在筆頭上，因此這類由紙張與毛料交互捲成的毛筆就大行其道，實際上能書寫的筆尖只有頂端的一部分，不像其他筆頭全部都是毛的毛筆，可以自由決定提按深淺來改變線條的粗細質感。近代大陸與日本皆有仿製復原品，並有公開販售，然而在機械材料都更先進的現代，卻難以仿製出當時的質感，可見在當年必然是奢侈的精品。

宛如藝術品等級的毛筆

象牙也能單獨做成筆身，例如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藏「雕象牙筆」，筆身為象牙鏤空雕刻古錢紋飾，筆蓋上有樓閣、漁舟、山水人物的淺浮雕，兩端有藍白相間的回紋，充分反映清代牙雕的細膩風格。臺灣早期象牙藝品加工興盛時，也有製作毛筆，但是雕刻就稍微簡略，而筆者在日本古董攤，也見過這類毛筆，應是當年有外銷。我國《野生動物保育法》於民國83年開始禁止象牙製品的陳列、展示與販售，但是對於已有庫存的業者有設置緩衝期，直到109年全國已禁止境內象牙交易。

然而雖然有全部以玉石製作的筆身，但是重量往往過重，不利於書寫，因此玉石通常用於點綴而已，例如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藏，清代賀蓮青筆莊製作的毛筆，就多有以翠玉或是象牙點綴的高檔毛筆。至於漆器筆身，常見的則有剔紅與螺鈿工藝，剔紅是一種將生漆重複塗佈在胎體上，達到一定厚度後剔掉一部分的漆而形成立體花紋的工藝，而螺鈿則是在漆器上貼海螺或是貝殼的材料，經過排列乾燥後打磨，形成七彩珠光的圖樣，漆器往往相當輕盈，對於書寫者來說更能自在運筆。

毛筆在文房當中屬於容易消耗的品項，但是這些筆身精緻的毛筆，大多能更換筆頭，或是作為收藏裝飾而不常使用。從許多方面來看，文房用具在古人的巧思之下，都能夠成為藝術品而不只是單純用具。

●專欄「文房百寶」：送潮人，來自桃園，大學與研究所專攻工程科學與天文學，曾有多次翻譯科普書籍與演講、展覽經驗，喜愛古典文學、藝術與服飾等，平素裡也略有涉獵。期望能將自己生活體驗中，美好的、趣味的所學及感受，逐一向大家分享並多多交流。更多內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