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斜槓當算命仙？古人窺探吉凶的神草：蓍草

【文房百寶】

文／送潮人

「算命」一直是所有生活與聚會中，無可避免而且容易引人入勝的話題。雖然我們生活在一個由理性與科技建構的現代世界裡，但是還是有很多無法藉由科學預測的事情，因此能夠推測吉凶禍福的占卜、面相與手相，以及其他各種推敲命運的方式，就是在徬徨中浮沉人們的一根浮木。

曾經有新聞報導，臺灣約有五十萬人從事相關身心靈工作，雖然沒有統計其中有算命行為者的比例，但是考慮有許多人只是簡單研究並為自己、朋友占卜，並不覺得自己是相關工作者，那麼實際上就有更多曾進行占卜的人。相信大家在日常的交友中，當你透漏自己面臨一些不確定的問題時，都曾有朋友建議你去算命，或是表示自己可以幫忙算一下的經歷，即使不是較為複雜的塔羅牌、生辰八字等等，也會幫你看一下星座運勢。

最古老的職業與身分

自從人類出現文明，占卜的行為就一直存在，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占卜是開啟人類早期文明的一項重要行為，因為其中包含許多對自然界深入的觀察、各種數學應用乃至於邏輯的推演。此外占卜往往也是與神靈溝通的重要媒介，進行占卜的過程所產生的想像或感悟，也造就許多神話與信仰。於是乎在上古時代，這些巫覡與貞人可能就是最原始的自然科學家與宗教家，同時也是政治集團的重要組成份子，屬於貴族與精英階層。因此即使占卜算命的領域，在如今多被視為參考或是迷信，但是應運占卜而創造的詞彙與想法，依舊圍繞在我們身邊。例如臺鐵的「自強號」列車，就是出自《周易．乾卦》中的《象傳》:「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而「匪夷所思」、「不速之客」也都是出自於《周易》。

數學機率還是自然感應？

高中數學中關於排列組合與機率的章節，就有明確演示出硬幣、骰子、彩券可以出現多少種數字組合，而在公正完美的道具下（例如，臺彩的開獎機）這些數字出現的「可能性」都是來自於數學計算出的分布狀態，不受任何外界主觀的干涉。換言之，任何一顆獎球、骰子面皆有平等的特性，因此當我們在面對籤筒或是其他「看起來一樣」的算命道具時，也應該會獲得任何一種結果，無法反映問事者的吉凶禍福或是未來，如此一來算命還有意義嗎？

巴納姆效應（Barnum effect）是一種心理現象，當人們認為一份敘述是依照自己某些特殊性質（例如抽籤抽卡、星座、生肖、甚至身分證號碼等）而選出來時，會更傾向於相信這份敘述，而且這類的敘述內容往往相當模糊，幾乎適用於所有人的狀態，例如：「屬蛇的人如果能夠靈活自己的思想、不斷嘗試挑戰，就很容易成功。不過同時也要注意自己是不是過度敏感，別人只是『打草』而已就驚了你這條『蛇』......」然而同樣的敘述，如果給屬鼠、兔、猴等也都適用，只是需要把附會的「打草驚蛇」成語換成「膽小如鼠」，或是改成「要學會『狡兔三窟』」等等，而且無論是生肖、星座或血型，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實，即便配合當下的時間而形成所謂的「流年」也是由外在環境來決定命運。至於抽卡的塔羅或是擲筊抽籤，如果也是純粹的數學現象，那麼所有對命運的解釋，似乎就只是心理技巧而已。

上述的情況雖然多為邏輯理性擁護者的認同，但是出生的日期也是有四季冷熱的不同，抽籤抽卡的動作也會受到問事者心理狀況的影響，因此在這種前提下，算命似乎就不能以數學機率或心理現象一概而論，也許存在某種人與自然或是算命道具之間的「感應」。

路邊的神草

現今有許多占卜的「道具」，除了上述的硬幣、卡牌、籤枝之外，象棋、靈擺甚至動植物的製品都有人使用，例如《文始真經》中紀載：「兆龜，數蓍，破瓦，文石，皆能告吉凶」，就是紀載中華傳統文化中常見的占卜道具，其中又以「龜」與「蓍」具有最深的文化內涵，在《史記·龜策列傳》中有說：「王者決定諸疑，參以卜筮，斷以蓍龜，不易之道也。」然而利用「龜」進行占卜時，依照《禮雜記》所說：「龜非火不兆」，可知最靈驗的方式需要以火燒灼，因此就需要犧牲烏龜的生命，常人也多會有不忍之心，在《龜策列傳》中宋元王就有說：「善哉！神至如此乎，不可久留；趣駕送龜，勿令失期。」雖然古人有時認為「筮短龜長」，重要的事情還是需要以燒龜占卜為主，但是也有古人認為龜與蓍都是長壽的象徵，而長壽的生物都能給予未來的建議，因此並未有高下之分，《白虎通》當中就有解釋為何選用龜與蓍：「乾草枯骨，眾多非一，獨以灼 （蓍） 龜何？此天地之間壽考之物，故問之也。 龜之為言久也。蓍之為言耆也。久長意也！」

在現代的保育意識下，占卜使用再生不息的蓍草遠比燒灼龜甲來的理想，至於蓍草究竟有何特性呢？蓍草的正式名稱為高山蓍（學名：Achillea alpina），是一種菊科蓍屬的植物，由於宿根的特性，因此每年初春的時候，先民總是能在固定的地方找到它，也因此產生了一種「信任」感，此外又觀察到「其所生之處，獸無虎狼，草無毒螯」，以及《龜策列傳》所說：「聞蓍生滿百莖者，其下必有神龜守之，其上常有青雲覆之」，甚至認為「蓍生七十歲生一莖，七百歲生十莖，能得百莖蓍......足以決吉凶」，便自然將這種植物提升到「神草」的崇拜境界。不過即使如此，蓍草在生活中也有其他應用，例如在饑荒時可以食用，草莖可作為燈芯、髮簪等等，這也是先民與自然的另外一種感應。不過由於地理環境的關係，蓍草雖然在全球有較廣泛的分布，但是在臺灣就相對罕見。

帝王的占卜

許多小說中的乾隆皇帝喜好微服出巡，而在街上閒逛時總是會遇到算命、面相的攤位，因此就產生不少關於乾隆算命的小故事，然而帝王自己是否會從事占卜呢？《尚書》中有：「文王遺我大寶龜」句、商代的商王本身就是占卜貞人的首領，而歷來帝王也是需要參與國家或宗廟祭祀，甚至即使是孔子也曾占卜過，如《孔子家語》說:「孔子嘗自筮，其卦得《賁》焉，愀然有不平之狀。」所以帝王化身為算命師並無不可。

乾隆有詩句：「歌成宵雅八章句，蓍得同人九四爻」、「巖房猶自號誅茅，筮得天山上九爻。」可以說明皇帝的生活中確實存在占卜，甚至在《履吉齋有會》一詩中出現許多占卜的名稱，如「履」卦、「大有」卦、「元吉」、「上九」等等，《澄海樓聯句》中有一句：「輨運實一氣，揲卦凡四營」，並有乾隆御題：「今春為雲上於天，解謂《需》卦：乾下坎上之義」。綜合以上的紀載，這位有著多元面貌的帝王，也許還能是一位「算命先生」呢！

人文思想

然而即使從鴻蒙至今，占卜與鬼神都未曾遠離人們，我國古代卻已有人文主義（Humanism）作為反思，例如乾隆有著許多與占卜相關的紀載、故事，但是也有詩句：「疑事莫蓍揲，疑謀莫龜灼。但聼善人言，萬事免乖錯。」顯現出占卜只是做為參考，更多的決策還是需要著重於別人的觀察與建議。而《楚辭。卜居》更是肯定個人的決心大於占卜的意義：「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策誠不能知事。」對於今天的你我而言，總是會對未來充滿迷茫與懷疑，也許帶有靈性的占卜能提供一些建議，但是最終的決心與行動，不還是在人身上嗎？

●「文房百寶」：送潮人，來自桃園，大學與研究所專攻工程科學與天文學，曾有多次翻譯科普書籍與演講、展覽經驗，喜愛古典文學、藝術與服飾等，平素裡也略有涉獵。期望能將自己生活體驗中，美好的、趣味的所學及感受，逐一向大家分享並多多交流。不定期發布，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