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文學獎精選／臺南公車來與不來，全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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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鄭佳方

我在臺南等公車，你呢？

說起臺南的公車，那可不是一個等字了得。

臺南人大部分都不喜歡等公車，尤其是現在機車如此猖狂，吃汽油的、吃電的，要多少選擇就有多少選擇，路上隨便一個滑手機的路人，抬頭所見皆是橫行霸道、騰雲駕霧的機車；機車輕巧方便，油門一催便法力無邊，轟轟隆隆的打下巨雷，雷峰塔裡的白姑娘想必也會被這叱咤雲霄的引擎聲驚地劃地自蜷。在如此景況下，路上等公車的老老少少便成了城市中一抹綺麗的風景，一幀浮光掠影中慢速播放的老電影，想來耐心是入場的唯一門票。

我在臺南等公車的經驗算的上是李安等級了，從高中時期，我便以公車作為唯一交通工具，往返高雄臺南兩地;到了大學，人人騎得一手好車，無奈我車技過於驚人，駕照這種東西於我根本是身外之物，我只要一通電話，便可以叫幾個要好的駝獸載我雲遊四方，只差沒去取經罷了。但基於我不擅麻煩人的秉性，我更傾向於搭公車多點往返，到不了的，就租路邊的 T-bike 救急，搖搖晃晃的總會到達。

我最常搭的公車是興南客運紅線，這條幹線往返安平工業區和關廟轉運站，不論是回家、上課乃至於上班，我都恰巧在這條線上找到最近的節點，因此我生活於臺南八年的光陰都靠這條紅線牽引，就差沒牽個有緣人了。紅幹線因為路經臺南火車站，所以在站牌旁等待的坐客除了早起買菜的阿公阿嬤、看起來沒睡飽的學生外，有時會有一些風塵僕僕的旅人或上班族，等著馬路盡頭海市蜃樓映照出一頭四方巨獸，蒸氣騰騰的緩緩進巢。

不過在臺南等公車，除了耐心，還需要一些浪漫。前些天在公車站下追了一集劇，男主角一往而深的臺詞照進現實，我盯著男主絕美的側顏，捨不得移開眼，只好用手機反光看路上車來車往，餘光順著眼睫毛傾斜的角度一瞟滴答流轉的手錶，無奈深情道：「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怎麼來，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公車來與不來，全是緣分，強求不得。

偶爾等到準點的公車，我會傻地忘了揮手，差點就錯過這個一生數次的緣分，幸好幸好。公車上冷氣噴發，和外頭站牌下的赤陽互打太極，一陰一陽的真氣直朝我天靈蓋急竄而下，爽快。若是中午坐車，車上空位多，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個位置運功調息;但若遇上清早上班或下午下班的尖峰時段，車廂裡何止擠得像沙丁魚罐頭，簡直是直接把臺南的交通路況重新還原於一方九坪江湖中，摩肩接踵，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車子晃呀晃，終於到了站，我側身下車，不必相送。

在臺南等公車好似人生，有緩有急，有緣無緣，站站都是嶄新的重逢。看到前方迴轉的公車了嗎？怎麼來的這樣早，等等我！

●本文為「臺南文學獎第十一屆」獲選作品。由臺南市政府文化局授權刊登於聯合新聞網「琅琅悅讀」，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