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失和還得照顧失智婆婆 人生如同瀕臨懸崖

第二章 恍惚間，來到懸崖

文／藍雲

即使已正式辦理遷出手續，惠敏還是不願相信、不能相信自己離婚的事實，始終念想著泰俊當初的不離不棄，也天真的以為丈夫終究是愛著她的，畢竟與泰俊交往、結婚的二十四年中，自己總是一心一意的對待，青春歲月因為有了彼此，才那麼光彩燦爛。

她並非全然不知自己已經來到懸崖，只是執意往上抬起下巴，不讓眼淚流下來，看著日漸茁壯的寧遠、臉龐帶著純真笑容的婆婆，恍恍惚惚間，心中猶存盼頭，認為泰俊絕對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只要新的看護來接手後，一家三口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軌跡，屆時一切都會雨過天晴，回到平靜的日常。

沒有勇氣、拒絕往懸崖下看的惠敏，未將離婚的事告訴任何人。

辦完離婚手續一週後，妹妹育敏銜命來訪，坐在客廳沙發，環視一圈，「姊現在日夜都以公司為家，那妳們家就空著了？」

惠敏將妹妹帶來的蛋糕切小塊盛盤，「對啊。安妮還沒被辭退前，晚上本來是她獨自在這裡照顧婆婆，現在日夜都是我負責，搬來公司住才方便。」

遞一盤給育敏，「妳姊夫沒差，醒來就是上班，寧遠比較不習慣，練琴時會被奶奶嫌。」

「妳大姑怎麼不回來自己照顧？」接過蛋糕的育敏，不以為然的說著。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說女兒之前排定一起去歐洲，我只好先請假。」

「妳也太好說話了！她去玩、妳請假！媽和哥很擔心妳身體吃不消。」

一旁的德儀焦急開口，「姊姊，我要吃、我要吃。」

「好，先吃藥。來，嘴巴張口。」見婆婆張嘴，惠敏將藥放入婆婆口中。

「再喝一口水。」惠敏將水杯舉到德儀嘴邊，以眼神溫柔示意，「好，一、二、三，吞。」婆婆嚥下後，主動張開嘴，讓惠敏檢查。

惠敏微笑看著婆婆，「嗯，很棒。」隨後拿起桌上的蛋糕盤遞給她，「自己端著，用叉子一次一塊慢慢吃，小心吞。」

全程看著的育敏，「不如用餵的，有效率又不會弄髒。」

「做得到的，要鼓勵她自己做，這樣能讓她有自信，也不會那麼快失能。」

育敏搖頭，口氣不解又無奈，「沒找好接手的看護，就先趕走舊的，姊夫到底在想什麼？」

「妳也知道我大姑二姑長期不合，因為安妮是大姑找的，二姑每次回台就想要換掉她，真的很頭痛。」惠敏看著婆婆進食，視線轉向妹妹，緩緩說著。

「過完年大姑回紐西蘭後，二姑接著就從溫哥華回來，總是刁難安妮，又要我換新看護。」

「妳這兩個大姑問題真的很多欸。」育敏再次搖頭，眼神不滿、口氣指責。

惠敏喟嘆，「我說自己不能作主，二姑就說我不知好歹，她是為我好，說我太遲鈍，沒看出你姊夫跟安妮有問題。」

育敏瞪大眼睛、神情震驚，倒抽一口氣，「真的嗎？」

惠敏搖頭，「當然沒有，我也覺得荒謬，就直接跟她說沒這種事，想冷處理。」

「所以妳沒問姊夫？」

「怎麼能問？這對當事者是侮辱。」惠敏無奈，「沒想到二姑看我不為所動，五月中就以這個理由直接叫安妮滾，但被安妮一狀告到大姑哪裡；你姊夫知道後，氣得打包她的行李丟出去，把她從這裡轟走。」

「天啊，這是演哪齣？」育敏露出不可思議表情。

惠敏苦笑，「其他家人也說二姑是瘋子。本來以為就沒事了，但不到一個月，二伯從上海回來，發生安妮險些昏倒的事，他們兄弟討論後，就直接叫仲介帶走她，我也很意外。」

「姊是有三個婆婆啊，如果媳婦都得過這樣的生活，打死我也不結婚。」育敏還是搖頭，「是說姊夫對妳好，不然辛苦成這樣哪裡值得啊？」

「婚姻生活的確很累。」惠敏語重心長，口氣顯得遲疑。

育敏感覺不像姊姊平時口吻，蹙眉問出，「姊，妳還好吧？」

看見妹妹眼神裡的關懷，惠敏臉露猶豫神色，不知是否應該告知離婚訊息，先取走婆婆手中的蛋糕盤、撿拾掉落在她身上的碎屑，並擦拭婆婆嘴角後，再將紙盤及叉子遞還。

惠敏的思緒跟隨動作，幾番躊躇之後，最終還是沒有如實相告，只是低沉說著，「我還好，現在婆婆只是需要陪伴，不難相處，失智後反而像個孩子。」

「對啊，真的很難想像，以前那麼挑剔，現在一口一聲喊妳姊姊。」

「她只認得自己的子女，不知道我是誰，三年前從上海回來後，開始叫我好心的姊姊，把我嚇一跳。」

育敏將蛋糕盤放回桌面，「妳是好心沒錯啊，姊夫知道妳是這樣照顧他媽嗎？他去哪裡了？」

惠敏尚未來得及回話，放於桌上的手機突然傳出鈴響聲，螢幕顯示「爸爸」，惠敏望向妹妹，隨後拿起按下通話。

「爸。」

「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照顧妳媽？」金雄急躁的聲音立刻傳來。

「怎麼了？」

「我真的快發瘋了。」

「慢慢講……」惠敏試圖安撫。

「妳媽又在盧小小，我只是趁她睡午覺，出去騎個腳踏車，她就說我一定是出去跟別人歪哥！」金雄幾近咆哮。

「她行動不方便，心情難免煩躁……」

「她不方便是她的代誌，我就活該被她綁死？ 」金雄指控。

「不是這樣的……」

金雄打斷女兒的話，「我會走會跑，憑什麼整日都要綁在家？」

「只要好好跟她講……」

「妳每次都講同款，怎麼好好講？她對子女跟對我完全不一樣！」

「請爸再多一點……」

惠敏的話未說完，手機就傳來斷線聲響，只能無奈按下結束。

育敏看著姊姊，「爸又來了？」

「是啊，大概兩三天就打一通，總是抱怨，指責媽找他麻煩。」惠敏嘆息。

「唉，他們怎會變成這樣？」

「八年前爸的不倫出軌，對媽來說，傷害真的太大了……」

●本文摘選自聯合線上出版之《彎弓》。

「琅琅悅讀」與讀創故事合作，歡迎踴躍回答下面的票選問題，並留下聯繫email（僅供本次活動使用）即可參加抽獎活動，投票時間只到7/23 23:59止，投票次數越多，中獎機會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