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鳥趣4-2】王誠之／豈曰無鵬

看鷹也是一種物以類聚

常被說成「眼高於頂」，部分確有其事，真的是自己眼高手低，得要好好檢討；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完全是誤解，看猛禽的人不抬著頭仰望天際，如何能發現藍天白雲之中的翱翔影跡呢？

至於為什麼會看猛禽？1980年代末期，由於當時的女友看鳥，我陪小姐「讀書」時自然能看上一點，兩人甚至擔任台北市野鳥學會的解說員。所以「一般」的鳥類我是看得懂的，只是興趣不高。直到婚前發覺有少數幾個人看鷹，我們夫妻才成為熱愛猛禽的觀察者。

逛書店

NT$

中文說「什麼樣的人玩什麼樣的鳥」，英文則是「birds of a feather fly together」所謂物以類聚也。當時看鷹不如現在普及，我們的確是異類，而且是不太好相處的那一種，常常因為猛禽辨識而吵成一團。幾番激辯之後，我放下望遠鏡才發覺，吵得最兇的那幾個傢伙看的根本是不同的方向。

台灣北部的觀察點在五股的觀音山，春季遷移調查的時間從三月到六月。起初我和妻子在外商廣告公司任職，早就周休二日，一到星期五就開始焦躁不安，隔天天剛亮，就開著車直奔台北市吉林路，接了睡眼惺忪的林文宏、劉雅玲夫妻直奔觀察點，經常碰到曹美華、余素芳，和江明亮、陳宜玫幾對怪咖。

台灣猛禽研究會的誕生

1994年，在觀察台灣松雀鷹的繁殖時，我和同好用簡陋的器材製作了監視器，已故版畫家何華仁做了詳細的紀錄，除了畫面之外，更做了鉅細靡遺的描繪，外型、行為幾乎沒有遺漏。計畫最後雖然功敗垂成，但我們卻因而成立的一個「地下組織」，即台灣猛禽研究會，舉辦研討會、訓練營；當時小女還在妻子腹中，照樣跟著我們到墓仔埔，在烈日下調查。

2001年，為承辦「亞洲猛禽研究與保育聯盟（Asian Raptor Research and Conservation. Network, ARRCN）」的研討會，我們才登記成為社團法人，何華仁是第一任理事長，我則是秘書長。即使如此，猛禽會還是像個「邪教組織」，一般鳥友不容易加入。

何華仁跟我都是工作狂，討論事情常常一加一等於十。點子多無所謂，執行力強才可怕，他畫畫、我寫字，而且還會比速度、品質，事情總是幹得難上加難。

直到今日，即使他不在了，我還是會天天想起他，穿著何華仁設計的T-shirt東奔西走。想必他的耳朵應該持續發癢，我們很多人，例如張宏銘、謝幸璂夫妻，想到他就眼眶泛紅呢！

說文解鵬字，就是看猛禽的人

《莊子‧逍遙遊》中描述「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李白《上李邕》則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但是在《說文解字》中沒有這個字，一直到後來做註，才在「鳳」的條目下紀錄了「古文鳳。象形。象其首及羽翼。鳳飛。羣鳥從㠯萬數。故㠯為朋黨字」。所以根本沒有鵬、鳳這些神鳥，不過是一群鳥集合而成。

猛禽也會觀察其他盤旋的猛禽尋找下一個遷徙用的上升氣流，提升高度之後，再朝目標滑翔前進。我們這群怪怪的人，其實只是共同運用同一個上升氣流盤旋而上。至於「朋」這個字，原本說的就是一群鳥，然後衍生成為朋友的意思。講了半天，逍遙遊的「鵬」不就是我們這群看猛禽的人嗎？真真實實地存在。

其實早在國中一年級時，我與詩人／導演、有時還會吹撒克斯風的鴻鴻同班受教於文學啟蒙恩師孫慕潁女士，我們最初的閱讀與創作源自於孫老師的教導。雖然我們只有一年師生和同學的緣分，但依然保持聯絡至今，鴻鴻還是我不時於推廣生態影像之際打出來的王牌。

日前其他的國中同學還提到，孫老師說鴻鴻有鳳眼，他則是虎眼。令我非常吃味，於是立即抱怨，那我是什麼眼呢？沒想到共同的答案卻是：「當然是鷹眼啊！」為什麼是鷹眼，因為比較小嗎？鴻鴻說當然比虎眼小。孫老師則安慰我，小歸小，銳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