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育霖/象牙的白
「阿宏,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打來電話的是堂嫂,她請求阿宏幫她漆油漆。「好,什麼顏色?」「白,象牙的白。」
掛掉電話,阿宏繼續他的工程。他是油漆包商,業餘期間經常免費幫親朋好友漆牆面。三天後,堂嫂再度來電。「阿宏,怎麼還不來漆我的房子!」阿宏生氣了,「嫂子,幫妳漆沒收錢耶!當然要等我有空啊!」面對憤怒,堂嫂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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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堂嫂子宮頸癌末期,醫生說只剩一個月,沒辦法等。她希望能在粉刷漂亮的房子裡,和十歲的兒子好好過完這段日子。阿宏聽完沒再說什麼,當天交代好工程進度,下午便載著象牙白的油漆去堂嫂家。
油漆漆完不能馬上入住,要等幾天甲醛散掉後才可以,而堂嫂沒有等到那天,便先住進了醫院。醫院的牆,是雪花白,很冰涼,很冷酷。堂嫂從那天起就沒出過醫院,就連喪禮也很蒼涼。
堂嫂生前把子宮頸癌的病因怪罪於堂哥,因此和堂哥關係很差。從原生家庭也得不到溫暖,她是前妻的小孩,從小就被後母排擠。她一生都在追求一個完整的家庭,然而至死都沒有達成願望。
喪禮只有七、八個人,阿宏此生沒見過如此冷清的喪禮,堂嫂的父親還跟堂哥當場吵架,就為了幾萬塊的喪葬補助費。
阿宏坐到堂姪身邊,堂姪還小,腳勾不著地。阿宏側身摟住堂姪,希望他不要被這難堪的場面影響。堂姪沒有哭,這反而讓阿宏擔心,這一擔心,就是八年。
這麼多年,這個堂姪一直掛在阿宏的心上,他強迫自己別去想,別去管,那不是自己的事,但很難。那個象牙的白色,一直滴在心頭。
直到這天,阿宏接到電話。
「阿伯!你們有缺工嗎?我考上大學了,暑假想打工!」
「有缺有缺!歡迎歡迎!」事隔多年,再度聽到堂姪的消息,聲音聽起來很輕快,阿宏心裡也跟著踏實起來。
阿宏和堂姪,兩個男人一大一小,穩穩跨在馬椅梯上。在夕陽的餘暉下,手中刷著和那年房間一樣象牙的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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