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純綉／我那九十歲的母親

上了年紀，難免需要「進廠維修」，和醫師約了手術時間是大年初六。心想，過年期間不要讓母親操心，一直未提，直到住院前一日才告知她。母親倒是淡定地說了：「有病就要醫，千萬不可諱疾忌醫，或迷信偏方。」

住院第一晚，母親打電話給我，表示她已向祖先及觀世音菩薩請託，擲筊的結果都是聖筊，手術絕對順利，要我放一百二十個心。母親的「掛保證」，讓我進開刀房的前一晚安然入睡。

出院當天，母親和陪伴我的兒子聯絡，要他返家前繞道外婆家，拿些吃的東西；且聲明快到外婆家時先電話聯繫，她會候在門口，東西拿了就可以趕緊回家，讓病人休息。

母親所謂「一些吃的東西」，有一鍋四神湯、兩餐的白飯、一鍋爌肉和一大碗炒高麗菜，她幫我把當日的午餐、晚餐都備全了。

隔日，天氣預報說有超級寒流，全台「凍番薯」。早上七點多，看見一位全身包裹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的婦人在我家門口東張西望，問路嗎？正心生疑問，那婦人忽然打開柵欄逕自走來。此時我們四目相望，都老眼昏花吧，皆未看出端倪；待婦人拿下口罩，脫掉第一層帽子，媽呀！原來正是「我的媽」。

母親搭乘第一班公車，在社區的小學門口下車，然後頂著寒風，步行二十分鐘走到我家。這回帶來鱸魚湯，她說，術後喝鱸魚湯最好。

坐六望七的我，還有老母親的扶持與疼愛，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