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薇／救援不是誰都能扛得起的責任

和馬拉桑的淵源很深，他是南投信義鄉的布農族孩子，年紀只比我弟弟小一點，我也把他當作弟弟看待。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弟弟在森林護管員受訓期間告訴我的。弟弟說認識了一位很特別的同梯，熱情、友善，專業能力驚人，負重四十公斤以上還能輕快行走，果然是山林裡長大的孩子。最可愛的是，馬拉桑看到其他菜鳥爬山時腳步不穩，還會主動問要不要幫忙分擔重量，結果被長官責備：「你可以幫一次，但能幫一輩子嗎？」他就是這樣單純善良的大男孩。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視訊訪談中，後來又陸續從其他消防員、巡山員朋友口中聽到他的事蹟，包括年紀輕輕就投入多次高難度的山難搜救，還經常擔任先遣部隊成員。原來馬拉桑有時擔任協作，平時也身兼山難搜救義消。

真正親眼見到本人是在一次山搜任務，那陣子因疫情影響，登山成為流行的全民運動，上山人數暴增，山難事件也跟著頻傳，讓山搜人員疲於奔命。當時，馬拉桑特地向林業保育署請假，以義消身分隨同消防隊上山協助搜救，我忍不住問他：「請假會扣薪水欸，怎麼願意來？」馬拉桑只是靦腆笑著說：「我覺得上天給我這份能力，就是希望我好好運用它。」他在意的並不是得到什麼，而是能夠付出什麼，那一刻我深受感動。

救援不是誰都能扛得起的責任，尤其許多山難都發生在天氣惡劣、視線不佳的時候，山搜人員必須冒著失溫、滑落、迷途的風險，克服低溫、雨勢與濃霧，分秒必爭地進入深山，尋找每一條寶貴的生命。因此，有些山搜人員甚至自費添購專業裝備，才能更快、更安全地找到待援者。如此艱辛，常常只換來一句謝謝，偶爾還換來不諒解：「怎麼那麼慢？」「怎麼會找不到？」「為什麼不背我？」「幫我叫直升機！」

那天清晨與馬拉桑告別時，我目送他和夥伴們穿著雨衣雨褲、踩著雨鞋，在濛濛雨霧中踏著石礫泥濘，緩緩消失於山林深處。那畫面深深刻進我的腦海，我只能默默獻上祝福，盼他們每一次出發都能平安，帶著更多生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