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璿安/我在南非的咖啡廳裡結婚了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嫁到非洲。攝影/陳璿安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嫁到非洲。攝影/陳璿安

我和先生是在網路上認識的,他是南非人,我是旅居在世界各國多年的台灣人。

從認識到見面,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期間還經歷了COVID-19疫情最嚴峻的時刻。在那之前,我們本來相約在印度第一次見面,最終卻演變成我一個人滯留印度,他連南非的國門也出不了。

想見卻不能見的每一天,兩人靠著文字與通訊軟體支撐戀情,直到2020年尾,南非終於開放國境。當時我好不容易回到台灣,面對疫情帶來的巨大不安(困在印度進退不得,手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其實很渴望留在家鄉,但受到內在聲音的驅使,我仍決定隻身前往南非,與他相見。

第一次見面就決定結婚

那次見面是拿觀光簽證入境,我見了他的家人、朋友。從認識到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們對未來有了大致的方向。考慮到維繫異國戀情不僅需要面對繁複的簽證與驚人的旅行費用,COVID-19的種種狀況更讓我們下定決心要結婚。

然而,在南非,任何與政府機關扯上關係的事物皆困難重重,若由自己處理,可能等到天荒地老仍沒有下文。所以,我們找了專業的結婚代辦,負責處理文件流程,以及與政府機關打交道。

儘管如此,需要準備的資料依然多得嚇人,要兩個人的單身證明、經濟證明、無犯罪紀錄等。這些文件除了得從特定單位拿到手,還需要經過外交部認證,並且於期限內辦理,否則一切皆得重新來過。

幸好,人到南非以前,我便設想過這樣的可能性,早早備妥相關資料。因此,過程中真正教我煩心的,是「過往長住國家的良民證」。所謂的長住,指的是同一個國家住滿兩年未離境。我曾在澳洲待了兩年多,但也已離開一段時間,認識的朋友早就各自紛飛。

為了取得那一紙澳洲良民證,我上網申請付款後,由先生聯繫他澳洲的朋友,請他們幫忙收件,用DHL寄至南非。(如果選用一般郵局寄國際文件,十之八九會遺失,多付一點錢請有信譽的國際快遞公司,是最穩妥的方法。)需要請朋友幫這麼大的忙,又牽扯到許多複雜的國際匯款問題,且要擔心能否順利收到,當真是操碎了心。

另一個頭痛的部分,是南非公家單位的效率,從申請文件到領取,可能是幾天、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以無犯罪紀錄為例,在台灣只需上網填寫幾個項目,一兩天後即可在家附近的警察局領取,但在南非,儘管先生也設想過結婚的可能,於三個月前提出申請,真正寄到家裡時,前前後後已過了五個月。

眼見我的簽證就剩下一個月,經各種加急處理以及幸運之神的眷顧,我們總算集齊所有文件。

在咖啡廳等待代辦到來。攝影/陳璿安

意想不到的完婚方式

下一步是等待面試。為了遏止假結婚,許多異國婚姻需要通過面試來確認兩人的感情關係。當時尚未完全脫離疫情,南非的內政部始終處於半停工狀態,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簽證天數一天比一天少,卻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願意正常上班。

起初內心無比焦慮,焦慮到後來漸漸也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可能得回台灣,知道這些流程將全部重跑一遍。我真正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沒想到,轉機發生在某個周四早上。那天的天空時晴時陰,我們突然接到代辦電話,通知現在、立刻、馬上帶著文件出發,到五十公里外的辦事處面試。迅速更換衣服開車前往,抵達後戰戰兢兢加入排隊隊伍。出乎預料,裡面的人不多,原來是盡責的代辦靠著內部關係,讓我們在辦事處正式開放的前一天面試。

面試官是個外表有點嚴肅的中年男子,我獨自走進昏暗的辦公室裡與他面對面坐下。他像看穿了我的不安,微笑說:「妳不用這麼緊張,這只是例行工作,如果你們是真的在一起就什麼都不用擔心。」

接著,他問了我們是如何認識的、對方送過我什麼禮物等等,並請我拿出手機,打開相簿。在看到滿滿的合照和以前視訊時候的截圖,他笑了笑:「好,這樣就可以了,妳先出去吧,請另一半進來。」一小段時間後,先生與面試官一起從小房間走出來,手上拿著認可的文件。

拿著那張紙走到戶外,內心非常激動,不過一切還沒有結束,代辦請我們開車到二十公里外的一個小鎮上,相約於一家掛滿藝術作品的咖啡廳。

那個小鎮位於山腳下,非常小也非常漂亮,有著很多維多利亞式的住宅,以及一條短短的主街道,我們要去的咖啡廳就在主街道上。

打開店門,明亮的空間裡瀰漫淡淡的咖啡香,牆面掛滿藝術家的作品。我們找了張大桌子坐下來,在桌下牽緊彼此的手;面對突如其來的結婚,兩人都很緊張。

不久,代辦出現了。經過好幾次電話聯繫,終於見到本人,是一位穿著很嬉皮、綁著辮子的中年女性,她與她的同性伴侶帶著溫暖的微笑走上前,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們拿出所有公證需要的資料請我們填寫,最後蓋上大拇指手印--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真的要結婚了!

公證的流程規定要有見證人,但我們沒有任何親朋好友住在附近,所以代辦請了明天也要結婚的一對情侶來當見證人,然後請我們找個背景好看的地方,開始公證。

就這樣,我在南非一個偏遠靠山小鎮上的咖啡廳,與先生面對面站著,完成了結婚儀式!

如今回想那一天,我非常感謝所有機緣讓我們順利在一起,並以這麼有趣的方式完成公證,儘管沒有舉辦婚禮,也沒有家人和朋友在身邊。

倘若有一天我能回到過去,告訴年輕時候的自己,未來某天妳會嫁到南非,並以這種方式完婚,二十歲出頭的我,肯定感到難以置信吧。

我們在南非的家。攝影/陳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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