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茶花盛開的夏季
神似黑道大哥的男子
茶藝館十點開門,凌晨兩點打烊,營業時間十六個小時。
「店長,那個坐在荷塘的客人長得好像黑道大哥,讓妳點單好嗎?」十七歲的阿純讀高職夜間部二年級,這個月剛升正式員工,大大的眼睛充滿靈氣。「那有什麼問題!」接下她手中的茶譜與單子,朝窗邊位置的客人走去。
將茶譜翻到茶葉那一頁,「黑道大哥」直接點了店內最貴的茶葉,二兩。「還有供餐嗎?」翻到特餐那頁,他問。「黑道大哥」的聲音真好聽,低沉絲滑自帶echo,像黑巧克力。「很抱歉,餐食供應到下午兩點。」我翻到茶點那頁供他選擇。「雞絲麵、蘿蔔糕、燒賣,再來盤滷豆乾、米血、蠔油鳳爪,先這樣,等一下再加點其他茶食。」從名片夾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待會有三位朋友,請直接帶過來,先備四組茶具。」簡潔有力,果然有室內設計師的風範。
阿純接過單子到茶坊準備茶具,「店長,黑道大哥點好多!」「人家是大設計師,長相性格帶有男性魅力,聲音有磁性,像史恩康納萊。小女生不懂欣賞啦。」話才說完,櫃台前出現三位男士。
「荷塘三位訪客。」轉身交代前來帶位的小芳。「店長怎麼知道是大設計師的訪客?」阿純手裡煮著雞絲麵,口中忙不迭地問。「他們的調調都很像。」我幫忙將豆乾、米血丟進滷鍋。服務業做久了,人還是會看的。
「店長茶葉、茶具備好了,要先送嗎?茶點等燒賣蒸好我一起送。」「好,我先送。」想再去聽一聽會讓耳朵懷孕的聲音。
「請問哪位執壺?」站在桌旁,給出店內制式問語。期待中的聲音隨即傳來「今天我執壺,但不賣笑」,三位男士聞言哈哈大笑。「先生執壺坐外面比較方便泡茶,爐座幫您放右手邊,避免燙到,水燒開了。」他跟隔壁男士換了位置。「剛剛跟妳開玩笑的,別介意。」「我知道,你的朋友配合賣笑了。」這次,連他也不禁笑了出來。
約莫五點半他們結帳埋單。掏出口袋中的名片,公司地址是台北士林,距離我的母校「銘傳」滿近的,懷念的中山北路、士林夜市與天母商圈,才畢業四年,怎麼感覺好久遠。
那字跡如他額前的髮
「四男幫」固定在星期四下午於店內開會泡茶,如果下個星期不來,他會在點單時隨口說:「下個星期台北公司有事,不能來台中。」我看著他點了點頭。一樣點最貴的茶葉,一長串的茶食點心。
「店長,妳的小康來了,麻煩請點單。」他從同事口中的黑道大哥、大設計師變成我的小康。他對其他服務生總是酷酷的,如果是別人為他點單,他會問:「店長今天休假嗎?」於是,他的桌邊服務我全包了。
茶藝館的生態很奇妙,你原本只是謀一份工作,每天喝著、泡著、談著都是風花雪月的茶道花藝,於是,都愛上了喝茶。同年紀的朋友是珍珠奶茶半糖少冰,我們是杉林溪茶蓋杯泡,很自然地因相同的愛好走在一起。三十歲的女店長嫁二十二歲的員工,四十歲的男店長娶二十五歲的主任,美女配野獸很正常。
難不成我得將外放的眼光,安放在園內。
在化妝室外男女共用的洗手槽遇見「四男幫」之一,假日帶父母老婆孩子來店內用餐。他挨著我身旁冷不防吐出一句:「Peter很欣賞妳。」將水龍頭的水開得更大:「我也很欣賞他,可是……」「我懂,你們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人,可惜……」他也說不下去了。水嘩啦啦地流過掌心、指間,似我心底無盡的嘆息,可惜呀!
洗手男遞給我一個雲彩紙包的掌心大紙盒,「Peter送給妳的禮物。」「我不能收客人的東西。」面帶微笑婉拒。「禮輕情意重,收下吧!」人家都說禮很輕了,莫再矯情。
飛揚灑脫的字跡很像他額前捲曲的瀏海。「在不對的時間碰上對的人,該是怎樣的心情,要不起也給不起的我,只能選擇遺忘,我的茶花有一天會盛開在他人的掌心,而終身的錯過,不過就是一世。」為什麼沒交往,讀來卻猶如分手信。
臉頰一涼,眼睛竟然出水了,無人的園中心裡藏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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