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冠言/車禍後,當個好人

車禍後,當個好人。圖/雪人
車禍後,當個好人。圖/雪人

本來不太想分享這個故事,畢竟把車撞爛並不光彩,但在經過沉澱和反省一年後,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糗事公諸於眾,期許能達到某種勸世效果。

電影中會發生悲劇的日子

事件發生的背景是,本人不屬於有車階級,所以日常的物資採買都靠騎腳踏車,不幸的是,夏威夷地形陡峭且超市離家遙遠,每趟往返皆需要一次買一堆東西,然後一股腦塞進後背包和遠從台灣帶來的茄芷袋裡。若是買了米或飲料,負重會逼近極限,相當考驗腿部的肌耐力;若同時還買了雞蛋,就會是肌耐力和核心穩定的雙重挑戰。最初我抱持樂觀的心態,把這些吃苦的過程視為磨練,直到實驗室的同事不忍心見我過度鍛鍊自己,很好心地提議把車借給我。

有車子可用,日子開始滋潤起來,採購時不必再精算物品重量和體積,能肆無忌憚地進行美國風格血拼,巨量肉、大盒雞蛋、買六箱送六箱的飲料,統統都帶得回家。負重自由的感覺好快樂,但如此的快樂漸漸麻痺了危機感知能力。某天,同事換開了一台新買的手排車上班--這本該是使我警覺起來的第一個徵兆,因為我已經五六年沒開手排車了,可前陣子愉悅的購物經驗,彷彿讓人有了「車癮」,並且產生「我行、我能開」的錯覺。

把車撞爛那天,夏威夷難得地下起綿綿細雨,是一個不會想騎腳踏車購物的雨天,也是一個像極了電影中會發生悲劇的日子。不過,我當下沒有意識到那麼多,手忙腳亂地嘗試著發動車子。由於轉了鑰匙後引擎沒有順利啟動,對於究竟要不要先踩離合器這個問題,我還坐在駕駛座上用手機查了教學影片,準備來個現學現賣。過程裡,影片因為網路問題暫停了一會,恰似老天爺要我停下來的最終警告,但這懸崖勒馬的機會,沒有被把握住,隨著儀表板指針開始轉動,這輛車的壽命也旋即駛向盡頭。

我竟得到如此寬容的對待

車子毀壞的原因,其實不是多猛烈的撞擊,而是它衝上了研究所停車場的路緣石,在底盤破裂發出短暫哀鳴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我嘗試踩了幾下倒車,僅得到引擎彌留之際的呢喃,終於,悲傷的情緒完全取代了準備去購物的喜悅。由於這是本人首次親手葬送了一台車,打電話通知相關人員到場處理時的語氣應是相當激動。等待他們前來之際,我呆坐在小島的停車場中,吹著混雜雨水的海風,心中平添更多哀戚。究竟要賠多少錢?如何用英文對造成別人的困擾道歉?家裡存糧夠不夠吃?會不會留下台灣人是爛駕駛的壞印象?

儘管幹了蠢事,卻意外地並沒有受到任何責備,苦主同事看到愛車的屍體後,臉上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嘴裡也沒有一字一句的髒話,反而關心我有沒有受傷,且始終面帶笑容地緩解我的焦慮。她還分享了另外一個人忘記拉手煞,導致車子滑進海裡的故事,試圖讓此次意外顯得微不足道。最後,咱們一起見證了夏威夷昂貴的拖吊車服務(來三十分鐘拖二十公尺收四百美金),她甚至堅持自掏腰包付了這筆錢!得到如此寬容的對待,反倒讓人恨不得自己被罵慘一點。為了永遠銘記她的友善,我默默撿了一塊車燈碎片回家,擺在醒目位置。

這次事件撼動了我原本不怎麼好的脾氣,如果角色互換,在下可能會去問候人家老母,並把肇事者罵得跟撞壞的車一樣破碎。同事溫暖了我艱苦的留學生活,也避免了心靈受創危機,這種感覺像是被赦免一般,讓人有了改頭換面的決心,若是有更多人散播正能量,這個世界會更美好吧。至於車禍總計賠了多少錢,結果很幸運是零元!因為同事買了不錯的保險,所以最後還多賺了點錢。也許,這就是好人有好報……也或許,有夠好的保單才能夠當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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