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珮珊/S925

S925。圖/貝絲王
S925。圖/貝絲王

開放式圓環的銀鐲

向來喜歡銀飾,喜歡那種曖曖內含光的韻味與有度。銀的化學符號為Ag,源於拉丁語Argentum,有淺色、明亮之意,不若金華貴,卻更靈動雅致。

年輕時買銀飾隨意,有些第一眼美麗卻無法長久相守,如彼時錯擇的愛情及朋友。後來發現問題在質地,原來非純銀,於是懂得S925該是起碼底線。這標準來自1851年,Tiffany & Co.公司在純銀加入7.5%合金,做出925純銀飾品,925就慢慢成為國際通用純銀標準,常以S925印刻於飾品。

後來也會被銀一般質地的人吸引。例如,希,一位美術設計,在公司初遇時宛如一枚玫瑰銀墜,低調卻有品。心中的無盡礦藏,有時僅經鍵盤轉譯就能具象成蕙質蘭心作品。相處後更發現,同為天秤座的她,幽默,行事不著急,對美及公平正義極敏感,更接近「素銀」面貌,就是表面未經電鍍,直接能看出本色,素顏的銀。

離職後我倆時常相約看展或聽講座。有陣子她常戴別具設計感銀飾,原來是好友新開銀飾店,物件總是太美,也真是物以類聚。她選了一只銀鐲送我,開放式圓環兩端以方形作結,充滿寓意。但對彼時尚年輕的我們來說,方圓之間的審度還是太難。

之後她轉當自由工作者,需應對客戶,仙女便偶爾下凡,有時不免招惹人間煙火氣。但她撐住了,給自己更多打磨,學新專業,做貼圖、電子書等,努力實踐每個微小夢想產生的光熱,一如銀有優異能量傳導力,也常傳至我身上成為激勵。後來機緣巧合,我成了她出版第一本插畫文學書的推手,自此生命版圖有更多重疊,互為導體。

半實心半鏤空的銀墜

生日時她送我一只串皮繩的925心型銀墜,半實心半鏤空,虛實間彷若耳語--是到了該有七竅玲瓏心的年紀。彼時我與她都明白,世間行走,保有銀的純粹是好,但即便是國際純銀標準也是含銀量92.5%,另有7.5%合金加固,因為999銀,純則純矣,硬度較低反易變形刮傷,不利設計打磨啊。

2019年我遭逢車禍斷手,希想立即探望,但她的父母也需看顧,我便擋下了。「有需要一定要跟我說。」於是兩至三個月間,她彷彿早安圖天天在line裡為我打氣。而我不忍對父母言說的憂心,有時化為line裡帶怨氣的哭臉,硬生生丟向她,卻都被穩穩接住、耐心化解。《本草綱目》提到,銀能定身心、安五臟、除邪氣、輕身體、延壽命,此時深有體會。

有次真覺崩潰,她堅持來探,聆聽後化為銀針為我針灸痛點,疏通經絡氣血,還默默記下我在冷天無法穿外套的窘況,隔日竟快遞送來一件披肩,那暖至今未曾退去。新冠疫情期間,人與人相忘江湖,她仍在line裡活躍。那段時日,她身上的銀白光芒,之於我更像黑夜綿長時,窗邊的一輪朗朗皓月。

隨著年歲,生活難題也多得像空氣裡的硫化因子,會讓銀飾生成黑色硫化銀,自然也在我倆身上加諸些許陰影。我忙復健及官司,她看顧父母,彼此錯過成常態,動如參商。

「過一陣子,我們應能出去放鬆一下。」日前,她在她父親手術前夕提起。雖然兩年來不是第一次說,但沒關係,我會等,因為我從沒忘記當年那輪明月的照拂。只是偶爾會思念,銀的純粹,月的溫柔。

再次取出那只心型銀墜。「是有些失去光澤。」但沒關係,925純銀呢,取拭銀布擦擦,定能明亮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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