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紅樓歲月

上了高中，大學聯考的壓力如影隨形，每天除了讀書、應付考試，生活毫無樂趣可言。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班上一位包打聽同學，一早興高采烈地站上講台，向大家報告一則天外飛來的好消息：「聽說我們這學期的數學課，來了一個剛退伍的年輕男老師。能到我們雄女來教書的，肯定是超群絕倫之輩，我已經迫不及待想上他的課了。」她說得神采飛揚，同學們開心得群起歡呼擊掌，心中小鹿亂撞。這對鎮日為聯考忙得昏天黑地的我們而言，就像一道黎明曙光，重新燃起了希望與夢想。

上課的第一天，當一個大男孩怯生生地走進教室，大家雀躍的心情一下子盪到了谷底－－雖說他長得白白淨淨，矮矮胖胖的模樣也煞是可愛，可就是與大家心目中瓊瑤小說裡瀟灑帥氣的男主角相去甚遠。

班上一位同學揶揄他：「老師，你長得好可愛啊！」全班一陣竊笑，大男孩面頰霎時漲紅起來，不知所措。旁邊的同學苦笑著對我說：「讓我們帶著美麗的幻想，一起化作春泥吧！」

一天，班上同學從家裡帶來一個大同寶寶公仔，上課前放在講桌上，還故意把一盒粉筆放在地上。當老師走進教室，看到大同寶寶，一臉詫異，同學立刻說：「老師，那個大同寶寶送你，你們長得很像喔。」他的尷尬全寫在臉上了，但是面對這一群小他沒幾歲的女生，只能訕訕一笑，委屈肚裡吞。

他整理好情緒準備上課，卻遍尋不著粉筆，坐在第一排的同學用手指了指講桌旁的地上，當他彎腰去拿的瞬間，那個同學立刻把手中的抹布用力一扯，「啪」的一聲，在闃靜的教室裡，聲音格外清晰明確。他嚇得站直了身子，問：「是什麼聲音？」大家不假思索回答：「好像是誰的褲子破掉囉！」他心想這下可糗大了，神色慌張地倒退走出教室。同學偷偷地跟了去，只見他走到訓導處門口的一面大鏡子前，轉過來轉過去，反反覆覆數回合，確認不是自己的褲子破了，才恍然醒悟，是被學生惡整了。

他怏怏不樂地走進教室，我們也裝作若無其事。他看著我們真想開罵，但還是忍了下來，大概心想這群女生得罪不起，否則以後日子更不好過。看著他無辜又狼狽的神情，大家突然心生愧疚，紛紛道歉。

心無旁騖地專心上課，注意到老師不但精心設計教學方案，還免費為大家課後輔導。全班的數學成績大躍進，這是我們最初沒有料想到的。

臨暮時分，回想著曾經的純真與感動，不禁莞爾。那些年紅樓的人事已非，那些年的杜鵑早已化為春泥，那些青春洋溢的歲月，如今化為一股暖流迤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