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y Chan／剛剛好的樹X

「時間是怎麼過去的？」我把月曆翻到新一頁的時候想。

也許因為沒有每天緊盯著日期，或看過又忘了，所以面對時間溜走的鐵證總讓我驚詫：怎麼指甲又要剪了？汙衣籃又滿了？貓罐頭又吃完了？冰箱的存糧、日用消耗品都要不斷地補給，更會想，是否女性跟時間的循環特別有連結？因為月經來便等於一個月又過去，夜裡抬頭，果然月已變圓。

然後但凡牽涉到麻煩與壓力的事，更讓人在問號後面很想加個感嘆號，比如，又要付帳單了？！不管怎樣提醒自己過好當下、感恩有限的生命，還是會有深刻的「時差感」，覺得生活就是沒完沒了地回應時間，趕忙地、不容停歇地應付生存的每一項需要。

偶爾感到焦急，我會想起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爾嘉．朵卡萩寫的繪本《遺失的靈魂》。故事說，如果俯瞰地上的人們，會看到很多匆匆忙忙往前的人，和他們遺落在後頭的靈魂。失去靈魂的人仍能盲目地吃喝與工作，跟丟了主人的靈魂卻會不知所措，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之所以會落後丟失，因為靈魂自遠古大爆炸的時候誕生，當時宇宙的轉速沒有今天的快。而讓靈魂重新跟上的方法知易行難，就是什麼都不做，在一個地方安靜等候。

這故事讓我進一步想像，會不會每個靈魂的步速都不同？有些比較慢因為要沿路觀察研究，一邊思考、一邊感受；也不排除有些靈魂生來就是愛衝，暴衝的靈魂若沒有一個合拍的身體，可能也會彼此失散？又或者有些靈魂喜歡時而佇足，時而狂奔？

「每個人都不一樣。」是大家都聽過的話，但事實上，社會對個體差異的容許度還是很有限的。我們依然慣用根深蒂固的指標，去評價他人或自己的價值，比如什麼時候該有什麼成就或成家等等。但若換成說：「每個靈魂的需要都不一樣。」是否更有感覺？更顯得強制劃一的要求，是多麼不必要和荒謬無稽。

有天滑手機看到野生樹懶的照片，忽然醒悟，這種動物完全被人類汙名化了！牠的英文名稱Sloth更是天主教說的七宗罪之一。然而牠受造如此，何罪之有？

另一次看到樹X（不想再說牠懶，但一時間想不出新代號）在樹上產子的影片，樹X媽媽把胎兒連著胎衣生出來，眼看要整包掉落，牠卻千鈞一髮用超長的手臂把寶寶撈起！然後珍愛地擁入懷裡……牠的溫柔強大教我肅然起敬，感動不已。其實樹X生存繁衍了幾千萬年，一切都渾然天成剛剛好，誰懶了？而且人家在樹上緩慢，游泳卻很快呢。

後來我訂閱了幾個樹X的粉專，讓自己偶爾被提醒，每個人的構造以及靈魂的需要都不同，要如同觀賞樹X那樣，越過主觀的單一標準，用除障的眼光看別人或自己，相信各人有各人的渾然天成，大家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