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照/在人群中存在並站立著
在《銀波之舟》書中,阮慶岳寫了這樣一段話:
更早以前,我就一直有著不知要如何與人正常結交來往的困惑,也就是我並不覺得我需要去和人說話,或者需要試著很推心置腹地與人去交換什麼訊息和祕密。我就是單純地想在人群中存在並站立著,沒有覺得自己因此孤立無依,也沒有意識到有需要特別與任何人牽手連結,這是我生下來一直使用的呼吸方式,從來覺得自然而然也理所當然,完全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更理想的呼吸方法得以存在。
這幾乎也就是對阮慶岳文學風格與文學成就最準確的描述。多年以來,他固定持續產出散文與小說作品,固定持續獲得了種種獎項的肯定,然而不論是其人或其作,始終保持和文壇、出版、閱讀主流相當疏離的情況。大量作品說明了他沒有要遺世獨居,而相對低調內斂的聲音卻又顯示了他並不追求特別吸引誰的注意,換得怎樣的掌聲或歡呼。
正因此他的文學作品避開了這些年台灣社會與文化環境的種種喧譁,傳承了一份可能被視為過時的現代主義與存在主義精神,得以「凝視生命幽微寂寞的面向,思考理性範疇以外的人間景象」(王德威教授語)。
在他的作品中,仍然有著對於自我的執著,仍然將自我視為哲學性、精神性的謎題,而非社會性、群體性的建構。他的探索、敘事起點,是如實地接受「在人群中存在並站立著」的情況,不刻意凸顯自我與群體的疏離對抗,也不站到另一端點興高采烈炫耀對於社會的投入。這樣的特性使得阮慶岳的作品,其實最適合提供當代人們疲累於外向喧鬧時的一條既平實又迷人的內返之道。
阮慶岳新作《銀波之舟》自覺地傳承七等生對於「銀波翅膀」的隱喻,展開了和童年、回憶、夢幻的斷章對話,每一段都指向一個讓自我迷疑困惑的經驗,「我」穿梭於經驗與回憶間,無法克抑地分裂出部分的意識,投射向某個經驗中的對方,在對方缺席的情況下,一方面堅持與對方溝通,另一方面又明知那溝通事實上只存在於自我心中。然則,這樣的獨白表達沒有意義嗎?當然不是,藉由獨白,寫作的自我變得厚實光亮,又將那份難以定義的厚實光亮有效感染了認真閱讀的每一位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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