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澈／早餐想起您的名字

水氣蒸騰，早餐發酵的饅頭

蕃薯熟透的香味，溫度還燙著

昨夜的夢；在清明走向端午的路上

看見嚴冬前秋決肅殺的赭紅滲出

濁水溪岸散髮翻飛雪白的蘆葦蕩

蘆葦蕩裡通向蕃薯園的小路，風聲蕭瑟

一聲槍響──被鬧鐘雞啼的聲音驚醒

聽見清晨走遠的雨聲。早餐

不禁想起您的名字，我的曾祖父　詹蕃薯

清末民初，小紅磚墓碑裡您模糊歪斜的名字

曾經藏匿日據時台灣抗日義俠廖添丁

與他在草寮裡同床抵足而眠的祖父說：

秋天樹葉生鏽的黃昏，他被偷牛的土匪以土槍

偷襲，子彈從後背迸出血，伊撲倒在田邊

槍聲迴盪在夭壽刺骨的風中──

小紅磚的墓碑，也曾經豎在台北六張犁的亂葬崗

處死的槍聲不斷迴盪在馬場町的河岸邊

從抗日到白色恐怖，烈士在呼喚他的祖國後倒下

早餐，聽見走遠的雨聲如消失的槍聲

看著黃皮白心的蕃薯，想著紅皮紅心的　詹蕃薯

想著賣蕃薯者，賣著基因改造已質變的蕃薯

──那些買辦的政客與資本

在早餐的咀嚼裡阻礙著吞嚥，鯁刺的

日治老人在墳場邊喝酒賭博，下注

美青如兒戲似的兒童在戰爭邊緣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