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媽祖婆進城 我只希望下輩子不要再來

彰化縣花壇每年都有許多老人院的長輩們會讓志工們推出來稜轎腳(圖:樂爸提供)
彰化縣花壇每年都有許多老人院的長輩們會讓志工們推出來稜轎腳(圖:樂爸提供)


文/宴平樂

朱媽媽身上有三、四個,但是控制良好。

直到去年年底,朱媽媽因為精神狀況不佳,到醫院檢查,然而各項指數都正常的報告,讓朱姊與家人一頭霧水的去問

大甲媽祖建議開刀。

在現代醫學與傳統民俗之間拉扯的朱姊,因為跟著媽祖繞境三年,剛剛完科,因此在與家人討論後,決定讓母親開刀。

沒想到這一台刀,開了十幾個小時,不斷下降的血壓,讓院方連保溫毯都用上了。切片報告出來,腎臟癌擴散,第四期。

癌症第四期,其實就是末期。什麼都不用做,做什麼也都沒有用。人生如是,儘管癌症是不治之症,但是現代醫學先進,能壓著、能拖著,一活數十年的大有人在。

儘管本來就有三、四個癌症的朱媽媽,突然聽到生命到了盡頭,依然經歷了從不能接受,到慢慢妥協的過程。

妥協了死亡。

朱姊開始帶著朱媽媽去吃一些沒吃過的東西,去一些沒去過的地方,直到朱媽媽跟朱姊說,她也想來走大甲媽祖。

萬頭鑽動的大轎周邊(圖:樂爸提供)

走大甲媽祖,這句話,對年輕人說,可能是熱血,可能是衝動,甚至對我們走了許多年的隨香客來說,可能意味著走全程、走半程之類的。

然而對朱媽媽來說,還能走著,就是一種幸福。朱媽媽從雲林高鐵站下車,跟著媽祖婆進城。

一路上,人潮洶湧。朱姊讓母親跟著走,不進廟,遠遠的對天上諸神說著,點個頭,致個意,有來了,心意到了,就好。

下午三點多的彰化市議會為了迎接大甲媽祖的到來,開放給香客入住,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午後的夕陽,透過天井灑落在走廊上。

彰化縣議會遇到朱姊與我(圖:樂爸提供)

樂爸說:「人類,不應該這麼信神的。」

朱姊笑著:「我們不是迷,但是我們相信有祂。」

朱媽媽說她生病,拖累了女兒。

朱姊將眼鏡摘下來,擦去滿出來的淚水,她說:「孝順是為人子女的本分,我只是想把緣做滿,然後下輩子不要再來。」

不求媽媽會好,只求不要太過痛苦的離開。把緣做滿,滿的是母女間的緣份,下輩子不要再來,不要再來人間渡此苦難。

佛家講因果,人世如苦海,生老病死愛恨嗔癡,有些時候,不是我們學會放下,而是我們必須放下,或者接受放下,然後如果有來世,都往更好的地方去,無論那是輪迴,或者空無一物,都勝過此生的苦痛。

聽到這裡樂爸說:「這樣很好,這樣就好,我們以後也希望這樣。」

我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努力壓著淚水,或許我仍不懂把緣做滿,什麼樣才叫滿,我也不懂下輩子不要再來,不再來會往哪裡去。然而看著朱姊,我知道假如不捨是一座高山,不一定每個人都能翻過這座山,但是死亡的風,依舊會迎面而來。

我們只能學會接受,然後在溢滿的淚水中,揚起一絲笑容。告別,在輪迴中,如果我們能再相遇,不要重蹈此生的苦痛。

●專欄「徒步隨香」:宴平樂,熱愛文字創作,曾鼓起勇氣去補習班說要插大考中文系,結果被班主任表示不願意誤人子弟後當場掃地出門,只能乖乖拿電機工程系文憑畢業,目前擔任編輯,同時創作小說、散文、劇本,希望能離電機有多遠就多遠。更多內容,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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