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熱天

兒子昨晚熬夜寫報告，早上幫他請了假，一同吃早餐，順便去找影印店列印。天氣燥熱，不到九點已經飆升到三十幾度，我們氣喘吁吁地走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涼處，像跳格子一樣前進。列印完資料，兒子直接去捷運站搭車上學，我得自己再循原路跳格子回家趕稿。

眼見家門就在馬路對面，手機卻忽然響起，見是兒子打來，心中閃過不妙的念頭。

「爸，你忘記給我買月票的錢啦！」手機那頭傳來兒子不悅的吼聲。

我回答：「唉，我真是老糊塗，現在立刻再走回去。」

「我在捷運站裡，我不要上去曬太陽，熱死了。」

掛上電話之後，心裡冒出一個OS：你不想曬太陽，難道我愛曬太陽？邊走邊氣喘吁吁地跳格子，大清早就汗流浹背，實在不是我的文青風格，但心裡知道必須謹守著父親的職責，給兒子安心的回應。

這事讓我想起還在台北讀復興商工的時候，因為騎自行車摔傷，手肘脫臼，恰逢租屋到期得另覓住處，便向遠在台中的父母求救，老爸與老媽隨即開車北上，花了一個周末下午，在永和學校附近的公布欄撕紅單（當時的房東都會張貼租屋資訊的紅單，供房客撕取聯絡）。他們大街小巷走訪過濾，談定簽約後，再開車將我不多的物品搬至新住處，等一切安頓得宜，相互擁抱一下，兩老即開車返家。那時我只專注著眼前要處理的問題，不太能感受到父母的辛苦，理所當然地覺得這些搞不定的事，總有父母會承擔。

一直到許久以後，偶然跟媽媽聊天才聽聞，父親那天頂著大太陽在永和四處奔走，甚至流起鼻血，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止住。那個畫面多年後仍在我腦中出現，或許是這樣，我心裡有了一個父親的榜樣，不在孩子的需要上露出難色。

於是我走下捷運站的時候露出了笑容，兒子站在那邊等我，四周都是空調帶來的涼風。我把錢掏給他，要他加油，然後轉身預備離去。兒子突然叫住我，「幹嘛？」我問，他一邊操作著月票加值的機器，一邊把手臂展開，「抱抱。」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