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明星臉

念國小時，有人說我長得像翁倩玉。那是住馬路對面的一位叔叔，每當我經過他家門口，他總對我微笑並大喊：「翁倩玉唱歌！」我羞得快步走開。

翁倩玉是台裔日本女歌星，曾登上日本《NHK紅白歌唱大賽》節目，奪下日本唱片大獎的華裔歌手。她唱的〈祈禱〉、〈珊瑚戀〉，在民國六○年代紅透半邊天，我常在收音機聽到她的歌聲，也很崇拜她，可是當有人這樣叫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她濃眉大眼，笑起來齒如貝殼，燦如春花，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小學生，被一個不熟的叔叔這樣當街喊，實在嚇到了！

經過那位叔叔的家門前，成為我的夢魘。他見一次喊一次，還對身旁的鄰居說：「真的很像翁倩玉！」又喊：「翁倩玉唱歌！」此後我儘量繞路，直到國一下搬家才了結這個困擾。

頂著六年清湯掛麵的中學生髮型，一上大學我馬上燙一頭短捲髮。那時開始流行民歌，楊弦、吳楚楚、齊豫的歌聲擄獲我心，後來蔡琴也以她低沉溫柔的嗓音唱紅〈恰似你的溫柔〉、〈抉擇〉等，我經常聽著她的黑膠唱片陶醉其中。

有一次去姑姑家，她突然說我長得像蔡琴。從翁倩玉到蔡琴，落差有點大，幾乎不能接受。蔡琴的歌聲我是聽得如癡如醉，但少女總希望自己更像一些玉女明星。然而，可能我的黑框眼鏡和捲髮真的和蔡琴很相像，居然陸續也有人這樣說。於是，我戴起隱形眼鏡，留起披肩長髮，勇敢和蔡琴說拜拜，但她的歌聲仍陪伴我度過許多憂傷喜樂。

上課時我愛唱〈出塞曲〉給學生聽：「想著草原千里閃著金光，想著風沙呼嘯過大漠。」多麼豪邁。同學聚會時我愛唱〈最後一夜〉：「我也曾陶醉在兩情相悅，像飛舞中的彩蝶。我也曾心碎於黯然離別，哭倒在露濕台階。」因為那時新婚夫妻分隔兩地。

現在我愛唱〈魂縈舊夢〉：「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滿眼是春色，酥人心胸。」時光飛逝，人生步入黃金歲月，滿眼春色，無處不美。

投入職場，結婚生子，每天和時間賽跑，我無暇跟隨時代的腳步去聽歌，追蹤藝人動態。有一次參加研習，一位他校的老師見到我，直喊：「妳好像趙詠華喔。」趙詠華是誰？那時沒手機，電腦不普及，我只當是客套話。後來在電視上看到她演唱，是美人胚子，鵝蛋臉，挺鼻秀美。不禁攬鏡自照，我真的像她嗎？應該只是我們都有酒窩吧？原來在別人眼中我還算好看？

那時趙詠華與點將唱片的張清芳、許景淳都是以高亢甜美的嗓音著稱，「像趙詠華」，成為許多人對我說的話，與有榮焉。聽她的成名曲〈最浪漫的事〉，歌如其人，甜美可親。

現在，我退休了，沒人說我像誰了。黑髮還在，照相起來還可以騙人，感謝父母給我端正的五官、健康的身體。而今我就是自己，繼續珍愛每一天，偶爾也哼哼她們的歌，感謝這人生的美麗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