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名片也是文具？民國大書法家于右任也愛用訂製墨條來交友

【文房百寶】

文／送潮人

雖然名片在如今的社會中已經逐漸式微，多數人結交朋友的方式是直接添加為通訊軟體的好友，然而遞名片的儀式感以及保久程度，卻也不是通訊軟體上的「數位」好友可以比擬，然而除去少數特殊製作的名片外，多數名片的製作成本不高而且資訊容易外流，名片本身也不易有收藏價值，因此對於傳統的文人來說，有一種能統一訂製、具有藝術收藏價值的物品－墨條，才是更好的「名片」。

墨條形制的簡史

多數人對於墨條的印象，大多是文具行某個角落架上的黑色條塊，並不會在意上面的圖案，更不會進一步了解圖案上的故事，而其實這就是最早人們使用墨條的心態－單純的文具。當時間來到唐代，日本正倉院的文物顯示此時的墨，開始蓋有商家或是生產地區的印記以及生產年份，而直到宋、明時期，墨條才逐漸具有實用之外的藝術價值，例如晚明時期程君房、方于魯所製成的墨，無論是故事題材還是圖案工藝，都達到前無古人的程度，文人也不再被動使用墨，而是主動與墨工合作討論，甚至是訂製。雖然清代在此基礎上呈現出更細緻的紋理，然而真正獨特之處，則是出現大量且精美、變化豐富的私人訂製墨。

縮小複製品

就如同現在一些藝術家的名片一樣，這些文人訂製的墨，有一部分是親自題寫後轉刻成墨模，甚至還有部分墨的圖樣是文人自己的繪畫作品。如此一來，這種墨在作為「名片」或是禮品分享給其他人時，就兼具實用、藝術與交情的多重價值。

受益於當代攝影、印刷技術的進步，人們往往會認為複製品沒有價值，而且價格也很低廉，但是在古代卻是很難得的收藏。例如國立故宮博物院收藏王羲之的〈遠宦帖〉，其實並非王羲之親手寫的墨跡，而是唐代人描摹出來的複製品，而這些複製品（包含碑刻）的存在，也是直至珂羅版出現之前，唯一可以見到王羲之書法風采的方式（除去收藏真跡的藏家或是單位），因此十分珍貴。將這樣的時空觀念套用在文人訂製墨上，就更能感受其價值，又例如近代隨中央政府撥遷來臺的書法家于右任先生，就曾經請曹素功墨坊製作有其親筆書寫齋號的墨，若有幸獲得這件墨條，就多了一種能見到這位當代草聖書法樣貌的方式，也等於是收藏了他的作品。

自省與分享

然而這類名片並非單純展示作品或讓人知道自己的名號，有時也會分享自己某些觀念，例如曾國藩的訂製墨名為「揆端百度」，其典故出自東漢《論衡》：「凡聖人見禍福也，亦揆端推類，原始見終，從閭巷論朝堂，由昭昭察冥冥。」雖然可能是提醒自己書寫奏章時要小心謹慎，但若是贈與他人，也是向人們介紹自己的生活態度。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藏「沅浦珍賞」墨，背面有「思補過齋選製」，其典故出自《史記．管晏傳．太史公曰》：「至其諫說，犯君之顏，此所謂『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者哉！」雖然看似臣子的自省，但或許也是另一種宣揚自己侍奉君王的態度。

多元的名片

在徽墨產地的歙縣志中，將製墨的心態分類成三個方向：「文人自怡」、「好事精鑒」與「市齋名世」，除了第三則是指「打響墨鋪的名聲」外，前兩則都能明顯看出文人訂製的態度與品味。畢竟，如果墨條僅是訂製為自己使用而不外流的「消耗品」，那麼刻意將自己齋號與作品呈現在墨上就顯得過於孤芳自賞，此外，訂製一個模板的墨，數量往往會有三、四百到上千笏（份）不等，若不是為了成為社交的「名片」，同時宣揚自己的作品、選墨條材料的品味、以及加深彼此情誼，又何須大費周章呢？

●「文房百寶」：送潮人，來自桃園，大學與研究所專攻工程科學與天文學，曾有多次翻譯科普書籍與演講、展覽經驗，喜愛古典文學、藝術與服飾等，平素裡也略有涉獵。期望能將自己生活體驗中，美好的、趣味的所學及感受，逐一向大家分享並多多交流。不定期發布，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