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文學獎精選／去城隍廟裡，做求神問卜以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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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脩紋

臺南，蓋好

第一次去臺南，便是專程造訪城隍廟。

東菜市人聲喧嘩，小攤參差如浮島，機車遁走成遊龍，青年路是條洶湧的小河，人潮推擠著造訪的遊客，溢流至輻射四散的街弄小巷。但是，一走入城隍廟，所有塵囂靜默，暑氣瞬間消散，小小廟宇之內，自成一個寧靜的宇宙。

府城城隍廟，兩側廂房廊道，煦煦灑落著午後的日光，映照著正殿的煙霧縹緲。幾個信徒，或跪或站，虔心默禱；老人坐在藤椅，好心提醒著，若要求考運，桌上那疊紅紙便是。搖搖頭，旁邊才是我專程前來的目標：一盒木章。

木章像是忠心的老狗，通常栓於風景名勝的某處角落，因為歷經風霜，常有程度不一的磨損，但是任憑你端睨再久，圖騰內所有細節，都必須在用力蓋印之後，真相才會顯明於白紙，可能是一團漫漶，也可能是巧奪天工，意外或驚喜，便是蒐集蓋印的樂趣所在。哪裡還有更多的紀念章？同好說，當然是名勝多的地方。所以，我來到了臺南。

府城城隍廟威名遠播，紀念章又是如何?我仔細按壓，屏氣凝神，期待圖案揭曉的一刻──「爾來了」，方寸印章如同陰刻匾額，尺寸縮小，氣勢依然磅礡；尚有其他紀念章：城隍出巡、黑白無常、威靈公審案......種種精巧圖騰，以及名聞遐邇的「大算盤」，標示「府城隍」的執事牌，同樣凝聚成小小方格。蒐集紀念章的有趣之處，亦在如此，唯有最具標榜的特色，才能成為刻印的題材，比如臺灣文學館的馬薩式建築、鄭成功文物館的仿古帆船、孔廟的下馬碑、葉石濤紀念館的鍾肇政手書題名、海山館的劍獅......翻閱蓋章本，諸多名勝交錯縱橫，變成書頁之間的迷你古都，我用手指爬梳瀏覽，如同再度行走於曲折小巷，左彎右繞之間，處處都是百年風采。

我為紀念章來到臺南，留存紙上的圖樣，也成為回味臺南的途徑。

可惜的是，臺南名勝多、訪客多，印章磨損也更加嚴重，昔日精巧的線條，經過千百次捶印壓揉，逐漸磨平，甚至殘缺。是否，也正如這座古城，曾是海島最璀璨的明珠，散發熠熠光彩，而在時間流轉之後，府城風華猶在，卻已增添滄桑。

「喔，你喜歡印章喔，這裡還有啦。」藤椅上的老人緩緩起身，搜尋桌角又翻出兩顆章，刻印著考功司、學政司，保佑考試與升等，同樣磨痕明顯，肯定是神蹟顯赫。欣喜接過老人的好意，才忽然發現，即使歲月流逝，這座城市卻仍始終溫暖，始終以雍容自適的微笑，歡迎著下一個前來造訪的異鄉人。臺南，果真蓋好。

●本文為「臺南文學獎第十屆」獲選作品。由臺南市政府文化局授權刊登於聯合新聞網「琅琅悅讀」，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