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旅行‧徵文佳作】季元行／愛上另一個你（中）
前情提要：
文／季元行
第五章
叮呤……我推開門走進餐廳：「等很久了嗎？」
修麟正坐在老位子的沙發座上專注地看著小說。「還好，正好用這段時間看小說。妳先點餐，幫我點個辣牛堡，待會兒我可以邊吃邊看。」
「喂！你約我吃晚餐，結果你頭都不抬一下，把我一個人晾在這裡。」
修麟這才放下書朝我笑了一下。「對不起，有一段日子沒時間看小說了，我當然要抓住空檔趕進度，今天中午我也是邊啃三明治邊看小說的。」
我剛要接話，修麟又把注意力擺回書上。「敷衍！」
「再等我一下，這段是個小高潮，看完這個段落我保證把書收起來。」
餐點上桌，我無奈地默默用餐，對面修麟一手翻書，一手抓著漢堡狼吞虎嚥地啃著。望著修麟專注的臉以及忙碌的雙手，心裡好氣又好笑，修麟何時變得對小說如此入迷？看起書來簡直能用廢寢忘食來形容了。
終於修麟心滿意足地闔上小說，最後一口漢堡同時也塞進嘴裡。「咦？妳怎麼坐我對面？」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墊示意我坐過來。
「飯都吃完了，你才發現我坐哪兒？」一挪過去坐下，修麟馬上摟住我的肩頭，頭也順勢靠在肩上來個小鳥依人。「雙人沙發就是得兩個人坐才對嘛！難怪我剛剛一直覺得身旁空蕩蕩的，有點落寞。」
「又是如此直接！這兩天修麟的情感表達都這麼外溢。」我在心裡默默想著。
「你工作較緩了，怎麼看書還這麼急？」
「這本的情節真的很緊湊，再加上好不容易有空閒能放鬆看小說，我才會看得有點停不下來。」
「想不到你不用加班後，我還得跟小說爭寵。」
修麟雙手合十頭一低：「對不起！我保證這本看完後短期內不會有下一本。在下個工作黑暗期到來之前，我們要不要安排個小旅行？也有一陣子沒出去玩了。」
「好啊！什麼時候？」
「下週五好了，這樣我們還有點時間想行程。時間緊湊，我們現在立刻去書店翻旅遊書腦力激盪一下。」
我有點驚訝修麟對於出遊計畫這麼興之所至，以往他總是要提前挑選適合出遊時間，詳盡規劃旅遊行程；今晚卻這麼突然提議，然後下週五就要成行。然而總歸是睽違許久的旅行，就算倉促些也無所謂。
結果回到家時修麟手中拿著本封面是陽光沙灘比基尼的旅遊雜誌，而我手上的則是郊山步道推薦，看來我們對達成旅行地點的共識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接下來我們是要繼續討論旅遊議題，還是你要接著看那本愛不釋手的小說？」
「光薇，接下來是我們坦誠相對的時間。經過昨晚完整睡眠的休整，我已經滿血復活，這個美好的夜晚我打算好好放肆一下。」修麟的表情堅定而認真，手上卻已經開始解起胸前的扣子。
我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修麟走上前來一把將我抱起，輕巧巧地放倒在床上。手指伸入我耳後的髮絲，拇指就這麼貼在耳朵上輕撫著，雙脣從額頭、眼睛、鼻子和嘴唇一路往下游移，炙熱的鼻息搔弄著我臉上、頸項和胸前的肌膚，修麟的雙手開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探索，我的呼吸急促身體開始緊繃，雙手情不自禁緊抓住修麟的肩胛，「啊……」
愉悅中帶了分刺激……
孰悉的幸福感裡有點緊張……
全心的交予摻雜了陌生的探索……
第六章
下班走到圖書館時天還微亮著，能這麼早下班我簡直是一路哼著歌過去的，還了書後我撥電話給光薇：「妳要下班了嗎？我今天較早下班，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討論下週的小旅行？」
「好啊！我把手上工作告一段落就能走。」
突然有人拍了我肩膀，「嗨！修麟。」我轉頭一看是小文，光薇的好姊妹。
「咦，妳在圖書館？」
「嗯，工作還沒做完。走吧！帶你去找光薇。」
「光薇也在圖書館？」
「她也還沒下班。咦，你不是來接她下班的？」
「嗯……」我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支吾應了一聲。
怎麼回事，光薇在圖書館上班？難道是光薇在我加班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換了工作卻沒告訴我？......這應該不太可能，這麼大的事不告訴我實在說不過去。難怪光薇會問我為什麼前天早上要特地到圖書館拿書。
走到辦公區往裡望，光薇的確坐在辦公室裡，雙手飛快地打著字。我愣愣地靠在門邊望著她的側臉。
「光薇！修麟來接你了。」
光薇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看見我立刻綻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啊！是光薇！」我在心裡低喊，我的眼睛、嘴角和心頭都因著光薇而全心全意笑著，然而心上同時浮動著不安。
光薇對著我說：「修麟，再等我兩分鐘。」
「前天馥芷回國找聚餐，光薇體諒你得加班就沒找你，現在看來你已經脫離苦海了，還有時間接光薇下班。」
「這陣子是比較忙，再找個時間聚一下。」又是件我不知道的事，只好順著話接下去。
「修麟，走，去吃飯。」光薇走過來自然親暱地摟著我的手臂。
「快滾，想摟想抱先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小文一臉嫌惡卻又立刻笑了出來。
進了餐廳，光薇依舊坐到我對面。昨天沒特別注意的這點差異，現在卻覺得熟悉中透著陌生。
點完餐後光薇笑著看我：「今天沒坐你身邊不覺得落寞了？」
「妳比較喜歡坐我對面？」我試探性地問。
「也不是，就是坐習慣了，但昨天坐到你身邊也很好，有種更親密的感覺。」
「更親密？我以為我們平常的互動已經算親密了。」
「怎麼說呢？我並沒有特別去想，只是你這兩天某些舉動的確讓我有特別親密的感覺……」光薇愈說到後面聲音愈小。
這時餐點送了上來，光薇的話也停了下來。
……
一邊享用著餐點，我試著把話題引導回來：「妳剛說的親密舉動指的是什麼？」
「就……就是你前天在圖書館外毫不避諱地就……對我……又抱又親。」光薇說得吞吞吐吐，頭也愈來愈低。
「之前我不抱妳不親妳？」
光薇被我這句話逗得笑了出來。「當然不是，只是在外頭你不會這麼大膽。」
「光薇，妳知道之前我加班得昏昏沉沉，有些日常生活上的事都記不太清楚。我還有哪些舉措讓妳覺得特別奇怪嗎？」
「嗯，像昨天提過的，你突然這麼迷推理小說，還非得自己去圖書館借，真的很怪。」光薇笑嘻嘻的說，就像這只是件茶餘飯後閒聊的趣事。
「今天小文說前天馥芷找吃飯？」
「是啊！你要加班沒法去，不知道她下次何時才能再回來一趟。」
眼前的人確實是光薇，我愛了3年的光薇，講到不易說明的事時眉頭會微蹙，一旦被逗笑就會咯咯笑個一陣才停，但為什麼她的記憶卻和我有所不同？
「光薇，接下來我要講一件自己都覺得奇怪的事，妳可能會很難接受。」
「你怎麼了？表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嚴肅？」
「光薇，我也是今晚才發現，我可能不是妳認識的修麟，妳也不是我認識的光薇。我們只是有著同樣的外貌，有著極其相似舉止的另一個人，不過我不能解釋為什麼我們會認識彼此的朋友，擁有相同的生活環境。」我就這麼一口氣說完這段連自己都覺得語無倫次的話。
「……」光薇愣愣地望著我。
「可是……你怎麼……」她似乎還無法回應我這番荒謬的言詞。
「記得我們今晚的談話嗎？妳習慣坐我對面，但我認識的光薇總是跟我一起坐雙人沙發；前天馥芷找妳和小文吃飯，我完全不曉得這件事；最關鍵的是妳不在出版社而是在圖書館上班，光薇應該是一直在出版社上班的，妳是什麼時候做這份工作的？」
「4年前，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光薇茫然機械性地回答我的問題。
「其實我也跟妳認識的修麟不同。我一直是推理小說迷，新書一到館非得立刻去借也是我的習慣；我喜歡擁抱親吻光薇，即便在大庭廣眾下也再自然不過。對了，他的職業呢？可能也跟我不同吧！我是系統工程師。」
「他？我們這樣好像兩個陌生人在談論對方的男女朋友，好怪。他是軟體設計師，跟我一樣是4年前開始的第一份工作。」光薇苦笑的臉上有著一絲悲傷，我感覺內心隱隱發疼。
「光薇，在今晚之前我從未懷疑妳就是那個我愛了3年的女孩，只是突然發現彼此在對方的記憶中有了差異，一時之間我不知該如何拿捏我們的關係：是最親密的陌生人？即使曾經習慣彼此也要保持適當的分際；還是像分隔兩地數年後重逢的愛侶，依舊愛著彼此卻需要時間克服那一點陌生和尷尬？」
光薇一臉苦惱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就算你不是我認識的修麟，我也無法抽離對你的感情，但又不能完全把你當成修麟。啊！好煩！我們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啦！」
「妳是什麼時候覺得我有點不同的？」
「就是前天早上我提早上班看見你睡在圖書館門前，修麟是不會幹這種事的。對了，前一晚我還打電話告訴你我會提早上班，我猜你應該也沒接過這通電話。」
「聽妳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在6月6日之前我們兩個記憶有些不一致。」
「說也奇怪，雖然我們的記憶有許多出入，但卻也有很多共通點：我們住的地方相同，去同個圖書館，常來的餐廳也一樣；妳的朋友我也認識，我的兩個學弟，達飛和朝翔，現在是我同事，妳應該也認識吧？至少他們也知道妳；我猜我們也認識彼此的父母，我見過他們，應該八九不離十。」光薇邊聽邊不斷點著頭。
「好神奇！我們竟然有那麼多共通點！難怪這幾天我們相處起來這麼自然。」
「為什麼我們會發生這種事？這種事又沒辦法問人，不是說破嘴也沒人信就是被當成瘋子。」
「我們不會是同時發生靈魂互換吧？不對，我們只有關於對方的記憶有出入，其他部分卻沒問題；難道是外星人的實驗，他們竄改了我們的記憶？這種實驗有什麼意義？」
光薇歪頭皺眉顧自說著話，似乎是真的很認真在思考這些可能性，我拼命忍著笑。
「嗯，妳的想法真的都很有創意，不過的確都不適合跟別人討論，容易遭來異樣的眼光。」
「哼！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糗我。那你說說你的想法啊！」
「我們休息一下改天再討論吧！今天的衝擊太大，這狀況也太離奇，我想我們今晚沒辦法有合理解釋的。」
「好吧！先回家，等明天腦袋清醒些再想想。」
「光薇，我有個問題，今天開始我們晚上該怎麼睡，妳不會要我天天打地舖吧？」我盡量擺出一副無辜可憐的姿態，以最哀怨乞求的語調詢問。
「呃，我想想。」好，她願意想我就有機會。
「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你可以睡床上，但不可以再那個……」
「那個？」
「哎呀！就是昨晚那個，你以後要安分點。」是我的心理作用嗎？我覺得光薇的臉有點紅，有點可愛。
「喔……」心愛的人就睡在身邊，卻要一個身心健全的年輕男性安分點，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嚴苛的酷刑嗎！？
第七章
下班時間快到了，我想今天修麟應該不會來找我了。
昨晚躺上床後卻怎麼也睡不著，可以感覺身邊的修麟也一樣醒著，兩人保持著一個若即若離的微妙距離，身體緊繃不敢隨意移動。「咳……」好想挨著他睡，這念頭像白噪音般持續反覆響起，然而同時一股像是背叛的罪惡感也揮之不去。
「咳……」如果這個修麟不是那麼相似，那要整理兩個人的關係也會容易些，現在這個明顯離不開目前的修麟的自己是不是莫名其妙地被迫腳踏兩條船？話說回來，原來那艘船現在到底在哪裡？
「光薇，妳今天怎麼老嘆氣？工作碰上問題還是跟修麟吵架了？」小文靠了過來語帶關心地問。
「只是心情有些低落，待會兒陪我吃飯？」
「好啊！今天修麟不來找妳？」
「嗯，他今天應該有事。」我幫他想了個藉口好讓自己不那麼失落。
「是不是該去找光薇？」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考慮這種問題。在昨晚之前這就是個生物本能，想她就去找她，根本不用浪費腦細胞；但是昨晚光薇明顯變得不太確定如何跟我相處，也一直保持著猶如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距離。我不是不能理解她心裡會有所掙扎，只是還是有點受傷。
「達飛、朝翔，一起去吃飯？」
「快樂星期五晚上不用陪大嫂？」
「良心發現，終於發現兄弟偶爾也是要照顧的？」
「你們嫂子今晚有事，你們就是排遣寂寞夜晚的替代品。」
「你請客，我們今晚就是你的小三小四，讓你左摟又抱。」達飛話說完就想湊過來。
我一腳抬起定義了我們的距離，「請客沒問題，條件就是別讓我感受到你們身上的油膩感。」
吃完飯後我們又各自叫了杯啤酒，我忍不住想聽聽他們對光薇和我發生的不可思議狀況的想法，卻又無法明講。「你們說這世界上會有沒血緣關係卻又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那就是兩個人的基因十分相近才會有極其相似的長相和身材，不過這機率非常低啦！大概就像被雷打中的機率。」
「這麼相似的兩個人有可能在很接近的生活環境下卻一直互不認識嗎？」我持續追問。
「你在說什麼啊！沒聽過6個人理論嗎？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就算沒直接遇上，肯定也會被其他人發現的。」達飛直接就吐槽我的問題。
「你說的對，除非是足不出戶的繭居族，不然就算是像我們這樣老是沒日沒夜加班的人也早晚會被認出來。」朝翔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那你們再想想，這兩個人彼此的女朋友也是沒有血緣關係卻長得一模一樣，這又是什麼狀況？」
「不可能啦！這機率比中了樂透後又被雷打到的可能性還低。」
「修麟，是不是今天拗你請客，心有不甘就想出這種天方夜譚的狀況題來耍我們？」
「你們有被害妄想嗎？我是最近在小說上看見這種情節，實在想不通是什麼狀況。」
「那你就往下看啊！看作者接著怎麼唬爛不就得了。」
「那是網路連載小說，不巧作者要停更一陣子，看不到後續自己又想不通，搞得我坐立難安。」我簡直佩服自己即興發揮的才能，不知是否是長期看小說培養出的說故事能力。
「那好吧！吃了你一頓飯就幫你排憂解難，說說看是什麼情節。」
「主角就是兩對長相和名字都相同的情侶，他們的生活環境和人際關係也很相似但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某天其中一個男生和另一對的女生突然相遇，弔詭的是他們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生活環境和人際關係竟然完美融合，就像是對他們原先的世界略加修改而成的一個新世界，所以他們一開始也沒發現彼此居然是另一個人。」
「這麼天馬行空，不只長相連名字都一樣？」
「另一個男生和女生到哪去了？如果只是陰錯陽差交換了對象，生活環境和人際關係應該不會變動才對。」
「這還不知道。光薇說會不會是外星人的實驗，修改了他們的記憶。」
達飛竟然一臉佩服地說：「嫂子就是比你有創意。但連生活環境和人際關係都變了，表示他們修改了一整群人的記憶。如果一開始設定的生活環境相似，只是記憶被修改而過著不同以往的生活，那這四個人總有一天會再相遇吧！這樣的話作者是想表達什麼，外星人做實驗拆散情侶再看他們日後相愛相殺？」
「這邏輯的可能性是有，但前面作者安排這麼多巧合的人物設定，最後揭曉是外星人的實驗，這樣莫名其妙的情節安排會被炎上吧！」這些話當然是說給他們聽的，但我心裡想的是：「我們兩個身上發生的事已經夠扯，任何邏輯說得通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那怕再荒謬。」
「今天算你走運，我看過的科幻小說也算不少。週一請我一杯咖啡，我現在再送你另一個合理情節。」朝翔一臉得意臭屁的欠揍表情。
「沒問題，你快說。」
「聽過平行宇宙嗎？你每做一個不同的決定都會分裂出一個新宇宙，這許多宇宙裡都有一個你和你生活的世界，他們在自己的宇宙中獨自發展互不干擾。所以我覺得作者設定的就是兩個平行宇宙裡的一對情侶，這樣能說明為何長相和名字都相同的情侶，生活環境和人際關係也很相似但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不同宇宙中的一男一女應該是做了一個相同的決定或遇到了某個契機而一起分裂出了一個新宇宙，如果是這種情節，那另外那一男一女就不會出現在這個宇宙裡。」
「哇噢！了不起！朝翔你考慮過寫科幻小說嗎？」達飛豎起了大拇指。
「真的分析得鞭辟入裡，令人刮目相看，我很期待你在工作上有同樣精采的表現。」
「吐血！幫你認真分析還被揶揄。」
「那在新宇宙中的一男一女有機會回去嗎？」
「這位大哥，你的問題也太多。平行宇宙只是個未經證實的理論，意思就是作者有很大的唬爛空間，科幻電影常見的就是通過時空裂隙，或是有一個特殊的契機或道具囉！」
「嗯，有點道理，我得趕快回去跟光薇說說這小說後續可能的發展。下禮拜你們的咖啡都我包了。」我邊說邊抄起隨身背包。
「喂！達飛憑什麼也有咖啡？分析不是我做的？」
「修麟！記得買單啊！」達飛大喊。
「你們先結，我下週一再給。」說這句話時我已經跑出門口。
門後霎時傳來兩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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