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有時候花有時候鳥:花的名字
路過士林官邸,見人潮湧入如百貨公司周年慶,儼然來到了一個人人愛花賞花的新人造自然時代。
我看花的起始點,源自於好奇,渴望知道路邊野花的名字,遂以《台灣野花365天》和《野花圖鑑》為教材自學,那時沒有滿滿的臉書植物社團,也沒有App一秒告訴你正確或不正確的答案。
也許是某種角落人心理的投射,對制霸市場的園藝花我興趣缺缺,甚至抱持莫名其所以的偏見,各種品系的玫瑰或茶花看起來好醜,重瓣的櫻花有如物資過剩的災難(被毆),不如一叢野生野長的紫花酢漿草和佛氏通泉草;對於勇闖花海中搔首弄姿的自拍者則避而遠之(再度被毆);幾年後又被一株綬草帶進野蘭小宇宙,此後深覺天下大美都美不過杉林溪盔蘭。
從平地到三千公尺,從春夏到秋冬,花在路邊,在步道和山徑,在某一片竹林裡,某一座海灘,以及更多我抵達不了的地方。起先我用手機記錄下它們,之後換成單眼和一顆百微加閃光燈,那是值得我如此對待的各種美麗。
一座普通的社區公園到底長有多少種野花呢?以我家對面的運動公園來說,佛氏通泉草點燃了春天的信號,酢漿草是屬於陽光的孩子,隨意走都會遇到粉黃櫻絨花、點地梅、黃鵪菜和蛇莓,我知道這裡還有庭菖蒲、細葉蘭花參、節毛鼠尾草,細纍子草、地耳草、圓錐花遠志、繖花龍吐珠、鵝兒腸……更不必說具排山倒海之勢的紫花藿香薊和大花咸豐草了。
而三月中旬以後,通常就要開始玩尋找綬草的遊戲了。
我很努力記住野花草的名字,見證它們美麗卻卑微的存在,隨時可能消失但春風吹又生的強韌,可當我的清單列到兩三百種之際,快樂冷卻,熱情急凍,跌入了絕望之谷,問題在於我發現自已對著一朵以為認識的花說好美時,伴隨的是某種巨大的無知。
蘇格拉底先生訓誡過人類,知道愈多,方知知道的愈少。這道理我總算有一點明白,如果花的名字是一個圓,當這個圓愈大,圓以外的,無知的部分,也就愈大。
這就是我開始上植物基礎課的背景了,每周兩小時,老師說必須整整三年,如果我們有認真學習,不斷練習,大概就算初級班畢業了。
啊我還有兩年才能從初級班畢業,更嚴重的是,還有可能延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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