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牡丹花開二十年》:小小起心動念,帶動無數人成就大事業
「這是一本很有份量的書。」白老師說:「足足有1.6公斤重。」
三月二十七日在國家圖書館《牡丹花開二十年:青春版《牡丹亭》與崑曲復興》新書發表會上,白先勇老師的致詞以這麼一句幽默的玩笑話開場。
此前,出版該書的聯合文學發行人張寶琴女士曾稱白老師是言行一致,一以貫之的「今之古人」,代表趙廷箴文教基金會出席,卸職至今仍被尊稱一句「校長」的阮大年先生,則回憶少年時代在上海的生活,笑言很可能與白老師在同一場合聽過崑曲;繪畫杜麗娘仕女圖的藝術家奚淞、編導「花神」一節舞蹈的吳素君教授、為《牡丹亭》拍下二十萬張照片的攝影家許培鴻也都親臨現場。如果稱六十萬字的《牡丹花開二十年》詳實載錄了青春版《牡丹亭》,以至於崑曲復興的歷史,那來到現場的嘉賓都可說是活見證、活歷史。
回顧崑曲在21世紀的發展,2001年被選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固然吸引目光,但少了「青春版」豐富崑曲的演出模式,恐怕與當代人的審美趣味仍存在隔閡。誠如白老師發起青春版的初衷:一門表演藝術沒有年輕觀眾,路就算走絕。晚明輝煌一時,文雅輕緩的崑曲,在清代被鏗鏘通俗的京戲取代,百多年後,京戲敵不過電視機裡的娛樂節目滅頂,到2020年代,人們連電視都不看了。
如此發展,不該批判觀眾只愛噱頭不好藝術,也不應責怪戲曲過分殿堂化,精雕細琢不通民情,歸根究柢,還是觀眾由於各種原因逐漸喪失鑑閱能力,見到好的不知其所以然,見到差勁的也不知其所以然。文化土壤一旦流失,藝術就只能待在悉心呵護的溫室。
這也難怪白老師一手推青春版《牡丹亭》二十年四百場巡演,另一手在大專院校開設推廣課程,讓土壤「長」回來。發願復興至少十代人以前的藝術,除白老師因個人際遇感到責無旁貸,在這場發表會上,我們先後也聽到兩個相當精闢的說法,一是張寶琴女士所言:否則我們會是個沒有聲音的民族(相信張女士要表達的是缺乏多元腔調的民族);其二來自奚淞先生致詞時,將青春版《牡丹亭》二十年歷程與他個人藝術觀結合的感觸。
奚淞先生說,《牡丹亭》的作者湯顯祖因為年代與西方的莎士比亞相近,被譽為中國的莎士比亞,「實際上,文化瑰寶不會是一名天才、一個階層作成的,而是集體的,人民的共同蘊存。」他認為,中國存在著民間小文化傳統,承接士大夫、儒釋道知識份子沉澱下來的滋養。某項人生觀、世界觀可能只在特定階層之間風行,與俚民習慣相悖,但任何一點落入民間的鳳毛麟角,都會因其格格不入蛻變成新的事物——如同貝蚌裡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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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曲在明清之交或許屬於文人騷客的雅趣,實則它同樣也是經過數十甚至百年的手把手教育,才有這樣那樣的表演程式。戲曲永遠不會是「看過的」,因為每一位表演者都會往古老的傳承增添新的好處,「戲曲中情與美的表現,既是經歷代代傳承,形成的運用舉手投足表現喜怒哀樂的模式,也是一種對和平、幸福的嚮往。」
是一層又一層的蘊養,形成戲曲的表情。而這表情不可言說,屬於集體。奚淞先生說:「有人講,二十年牡丹亭不老;這話不對,它本來就與年齡、時間無關,本來就是點滴穿石,即使有天才,也是大大小小無數的天才。」
《牡丹亭》靈肉一致的愛情觀令它歷經四百年而不枯萎,從前的愛僅有慾,後來還知有情,那隨藝術的傳播,浸潤了集體的潛意識,再長出新的聲音、新的表情,按此,天才有你有我,按此,二十歲,確實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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