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編劇,也是導演」張艾嘉坦露偷聽蒐集劇本靈感最有趣
「電影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這本書就是我隨身隨地拋出的一篇筆記那麼自然。」張艾嘉,台灣金馬獎與香港金像獎雙料影后,她導演的作品時常以女性角度為出發,近日也以累積6年心血的新作《女兒的女兒》與觀眾相遇,更出版相關新書《女兒》。(編按)
文/張艾嘉
可以不可以
演戲到底能不能教?上完寫劇本的課程,是否就能成為編劇?可以去學做導演嗎?所有技術上的理論都可以學,但這些卻不會保證你可以成為演員、編劇或導演,因為一半都是來自天分,天分加努力還得再加上勇氣……運氣。
我會演戲但我不會教,我只是去觀察演員的潛力,然後找方法去誘導,再使上點手段去逼他們有更精采的演出。早年的導演特愛示範演出;結果多數是那個演員就成了導演的翻版。我見過恬妞在《門裡門外》就活似個女版的白景瑞導演。我牢記在心,做演員時就忘記導演的身分,做導演時就要把表演留給演員。
太多人入行是因為演藝圈的門檻太低,個個都以為能在演藝圈立足不是件難事。短暫的光芒和掌聲是很容易讓一個人陷入自欺的迷失。曾經很殘酷地告訴一個自認熱愛演戲的女孩,請她早日轉行;愛不代表適合。愛喝酒不需要開酒莊,喜歡唱歌不一定要做歌星……但是,一旦做了,那就成為你一生的修練。
偷聽和編劇
在不同的公共場合聽別人聊天是件很好玩的事,也是做編劇可以用來練習編故事的方法之一。
前幾天我在廁所裡排隊,突然身後兩個女生大聲地在說:
「現在越晚結婚就越貴。」
「是啊!每一年都貴上幾個percent。」
「所以要結就早一點,不然就結不了婚。」
「對啊!我姊姊就是拖了半年,發覺所有東西都漲價了,到現在還沒結婚。」
很可惜到此我就得進廁所,不然很想知道如果物價一直上漲,這些女生會不會從此就不結婚了?或是為了要早辦喜事就匆匆找個人嫁了?結婚原來跟通貨膨脹的關係大過於跟愛情!
這是標準現代人的對話。我常常把一些聽來的對白放在我的劇本裡, 這些都是精采而有共鳴的對話。中文對白是最難寫的一環,尤其是台灣的國語文藝片,總令人感覺文謅謅,造作不夠生活化。
這個問題也請教過一位白話造詣高深的作家,他分析國語因為是國家的統一語言,必然偏官腔,好聽,但就是客氣,甚至有點假情假意。所以近年來華語片也回歸到港片要看廣東話版,台灣的本土台語令觀眾感到真實和親切,地方色彩首先就由方言開始。多數用國語發聲的電影常常歸類於時裝文藝偶像電影。西方的語言是屬於有節奏,有規律的(rhythmic),而中文是有調性的(tonal)。一不小心沒有處理好,包括對白寫得不好、演員掌握過多或過少,都會造成傷害。
我也沒有找到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少用對白。有時候拍了一大段說話,最後都給剪掉。不說好過說,非得說的才說,還得演員說得好聽,真不容易啊!
我這種偷聽的習慣是很自然養成的,我老公常笑我狗耳朵。我坐在地鐵上、醫院裡、任何地方,我就可以聽到一些對話後,開始猜測那些人的關係、家庭背景、性格、目前的狀況、可能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當然之前之後的多數是我編的。我可以越編越有趣,興奮半天。如果我記得把它寫下來,很可能某一段就會出現在某部戲裡。忘記寫的,就逐漸模糊,直到有一天在類似的情境下又聽到類似的對白,閃出了一些我庫存的畫面,然後我又可以開始繼續往下編故事了。
記得下次如果遇見我坐在你附近,說話最好當心些,你們都是我最好的資源啊!
●本文摘選自大田出版之《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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