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職場求生!吳均龐縱橫世界金融圈改編故事《狐狸與獅子》上市
文/吳均龐
小聲講話,大聲笑
外商銀行的主管銜命開拓中國市場,卻在上海金融圈形同邊緣人……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馬克老闆有請。你可不可以在半個鐘頭後,來他的辦公室?」整個紐約總行公認是瑪麗蓮夢露轉世投胎的祕書在電話的另一端下達召集令,說完就喀嚓一聲掛了。她忙得很,才沒有什麼閒功夫等我的回應。
深秋濃重的北美,楓葉飄落得只剩下伸向穹蒼的枯枝。
十一月底的感恩節過後,接著就是聖誕節和新年。這一個月的時間,大頭們忙著年終業績結算及預算達標的評比,敲定年終獎金的最終拍板;其他的人,都在觀望,屏息等待,沒有精神去做新業務。這個當下,仍然在努力工作的人就是華爾街公認的菜鳥。
之前幾年我當過笨蛋菜鳥,這幾年我也是老油條了,放輕鬆等待年終獎金的生死電話。
其實預算達標與否,每個月都有報表送到手上,年終的大紅包有多少,心裡大概有數。該另謀出路的人,也都在這個時節與獵頭公司顧問約著喝下午茶,找同學或同業扯淡摸底。我今年運氣不錯,所負責的商品和相關的市場狀況,沒有什麼「黑天鵝」、「灰犀牛」,超過預算將近三成。
馬克一向待我不薄,走到他辦公室的腳步輕盈自在,心想再怎麼樣,他不至於給得比去年的金額差吧。
「哦,你來了!坐、坐,再給我兩分鐘。」馬克說完,一扭頭就把椅子轉向面對哈德遜河的落地大窗,嘰哩咕嚕在電話裡急切地討論一些事情。
馬克身材五短,動作敏捷,思慮謹密,麻省理工出身,標準的紐約客,實事求是。他敢給大紅包,但舉刀砍人也毫不手軟。他身邊只留悍將,若跟不上隊,他絕對沒有什麼慈悲心,一定要你自求多福,不會放慢他自己一路竄升的腳步,阻礙他擴大業務管轄範圍的雄心壯志。
「你現在就可以打開信封,看看對這個數字滿不滿意。」一放下電話,他轉身隨手抓起桌上的信封,往我面前推過來。
馬克的作風是直球對決,一貫做法是要屬下當面拆封,年終獎金的數值就是他對你的評價。聽說他曾經當面給過一個零字頭,完全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來表示他要踢你出門的意願。
「你確定這是我今年的年終獎金嗎?」我勉強擠出這句話。
在問馬克之前,我已經重新再仔細看一下那個用粗體字打印的數字,快速心算出比率。
「對,去年的三倍!其實依照你今年的表現,我不該挪別人的部分給你,但我決定這麼做,因為我除了要派你常駐東京外,還要去協調我們在上海成立的辦事處。」
馬克才不管我有沒有回過神,緊接著如連珠炮般解釋他的想法。
「把你丟到東京,那是個語言、文化適應上的大挑戰,外加協調上海辦事處的工作,所以這個年終獎金的數字,包括了補償未來一年你將面臨的許多困難,算是所謂的辛勞津貼。」
看著馬克微微上揚的眉毛,眼神搭配嘴角露出的微笑──這副招牌表情就是在告訴我一件事:他早就算計好,如何用「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招數讓我無從閃躲。
「為什麼要派我去呢?由東京兼顧上海辦事處,是什麼邏輯?」
「你去東京,仍然是負責現在的美債和地方債。日本金融機構的胃納大,他們會喜歡投資美國的市場,你的業績不會差。我甚至覺得如果你用心一點,帶好日本的業務人員,反正你們之間溝通應該比一個白人容易得多。這樣一來,你明後年的獎金只會多,不會少。」
「這個說法我同意。但幹麼要我去兼顧上海?我在那裡完全沒有任何客戶基礎,沒有什麼附加價值。」
「上海是往後幾年的兵家必爭之地。那邊的高儲蓄率、金融機構的存款增加幅度,超過了一般的新興市場。現在不去卡位,尚待何時?況且那個該死的英國佬已經從香港派人每天飛進上海做生意,他一心想和我搶這個地盤!」
那個英國佬叫做貝利,是馬克的死對頭。他們倆從年輕鬥到現在,算是同行相忌,都是從債券市場交易一路幹上來,一個在紐約,一個在倫敦。雖然是同一家銀行,但在割喉似的國際市場上,則是兄弟登山,各自努力,誰也不讓誰──搶同樣的客戶,競相殺價。當然,美系金融機構一向鼓勵這種市場機制、客戶導向的競爭。
臨步出馬克的辦公室時,他一反常態地居然站起來送我走到電梯間,邊走邊說:「去東京應該不會有太多問題,你的經驗可以應付,業績不會差。上海是我比較擔心的一塊。你有什麼困難,隨時歡迎回來紐約向我求救,我一定挺你。至於如何拓展上海的業務,你要好好規劃一下了。你自己拿捏與斟酌什麼時候啟程去亞洲,我尊重你的決定。」
領了個天價大紅包,去東京的工作安排也被照顧得滴水不漏,又被授命去上海搶地盤,這是一份使命必達的榮幸。
享受完紐約濃厚的年節歡樂氣氛後,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地拎起包包,跨太平洋去東京。
喜的是日本的工作經驗,懼的是上海的任務。
真如馬克所說,東京是個成熟的市場。以日本戰後的經濟實力,藏富於民的策略,把紐約交易的模式原樣移植過來,不是什麼大工程,一季時間,就上軌道。
以預計的交易流量來看,手續費和買賣差價的利潤雖不豐厚,但是日本的金融交易規模緊追在紐約、倫敦之後。我掐指一算,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外,今年預算達標的成功率,幾乎是百分百。
「你的業績,我在紐約系統上都看得到,東京市場和世界主要的金融中心是同步的。你不要再跟我多扯日本的事。不要忘記給你的那份辛勞津貼,不是為了東京,是上海!」馬克直白地切斷我在例行視訊會議上的報告,毫不留情地當眾丟出「辛勞津貼」的敏感議題。
我的如意算盤原本是能拖就拖,多蹭在東京,等半年後,再看看是不是非要去上海。沒想到,馬克已經不耐煩了。
隔天,他又追了電話給我說:「我告訴你,貝利兩個禮拜前把一個女生調去了上海。我警告貝利,這個女生是負責庶務,你才是整個業務的代表。你如果再裹足不前,這個女生很快會站穩腳步,到時候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大頭之間卡位、搶地盤的鬥爭,一向是毫不留情面。馬克在我面前也不作什麼保留和修飾,當然這也是把我當成子弟兵的一種手法。
我只能戴著鋼盔,衝去上海了。
「歡迎,歡迎!我們引頸期盼你來到上海。這個辦事處剛剛成立,有許多繁瑣的事情。這裡的規矩很多,許多行政流程都不像其他的金融中心那麼透明,客戶基礎和關係都要由零開始努力。」在我踏入上海辦事處的第一天,梁紅莉領著其他幾個小朋友來見我,並來了這段開場白。
我和大家握手致意,心裡想著什麼歡迎、歡迎,規矩很多,關係由零開始──根本就是在下馬威!我暗自想著:「你乾脆直說:『上海的水很深,你這呆胞有什麼能耐?』」
去上海前,我小心翼翼地把功課做好,將梁紅莉的背景摸了個底。
她是陝西高中畢業,因為有海外關係,直接去美國的史丹佛大學念書,之後又弄了份獎學金去瑞士留學,讀到一個商學碩士,算是學霸一名。嫁了洋人,夫妻在香港工作了一段時間,不知道是她自己爭取的,還是貝利提拔的,一蹦到上海辦事處,當二把手。
由一所內地高中畢業,一頭鑽進西方的教育體系──我的經驗是,這樣的東方女性有種西化的急切性與熱衷於參與跨國金融的企圖心,敢於表達,勇於任事。一旦回到上海,她們更是驍勇善戰,兼具洞視西方的金融操作,又對中國本土的行為模式嫻熟。梁紅莉應該是可以實踐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楷模。
之後的幾天,我按兵不動,觀察梁紅莉會出什麼招數……
後篇:空降主管成金融圈邊緣人 對手派系下屬獻「七字訣」打破現狀
●本文摘自寶瓶文化出版之新書《狐狸與獅子:跨國金融家給一流人的修練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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