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萱/Let’s feast!美食、舞蹈與傳統的一天

聯合報 李奕萱

認識一個地方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到當地人家過節——每個地方好像都有那麼一個節日,大家會煮整桌菜,與親友共享;台灣有農曆年,歐美有耶誕節,而新墨西哥州的原住民部落則有「Feast day」。

Feast day(聖人瞻禮日)通常是指天主教紀念聖人的宗教活動,不過在新墨西哥州有不一樣的意涵。十六世紀西班牙人來此,強迫原住民改信天主教,試圖抹去原有信仰,好在部分習俗、文化被保存下來,與天主教融合,Feast day就是一例。如今新墨西哥州的Feast day不只是紀念聖人,更是慶祝原住民傳統、文化的祭典;每個部落選定的日期都不同,活動也各有特色,共同點是會穿上傳統服飾、跳舞,並且「feast」(飽餐一頓),據說連外地人都會受邀用餐。

參加Feast day除了需穿著得當、保持安靜,還嚴格禁止手機拍攝、畫圖記錄——因為對部落來說,這是祈福,不是表演。如果在他們跳舞的廣場拿出手機,即便只是看訊息,也會被工作人員沒收。Feast day還有一個特色:「小丑」,他們會到處捉弄人、管理秩序,聽說粗暴一點的還會把違規者丟到河裡。

結束駐村前剛好有一個Feast day,我和幾位同學很想去,但我們沒車也不敢開長途,苦惱許久,牙一咬,花錢找來司機S——沒想到這成為我們最正確的選擇。

S是原住民女性,有個阿姨嫁到我們要去的Jemez Pueblo,所以當天她也會順道探親。她和我們在車上聊著節慶舞蹈、語言保存,不久就抵達環山的部落。一下車,便聽到歌聲、鼓聲、鈴鐺聲,順著聲音走,眼前出現成群舞者,身上抹成靛青、土黃,手拿松枝,頭戴不同圖騰飾品,有些背後還掛著一整張的狐狸皮。他們輪流在廣場繞圈起舞,舞步不複雜,大抵就是前後蹬步、左右搖擺,但會持續很久。

Jemez Pueblo的Feast day規模大,觀光客多,周邊還有許多攤販。可能因為較觀光化,不僅沒看到小丑鬧人,居民似乎也不會隨意邀人進屋吃飯。我們在廣場看了一陣子,就去逛攤販,正準備放棄「被邀請」的奢望時,S竟捎來訊息,她的阿姨邀請我們一起用餐!

阿姨住在廣場邊的土坯建築,屋內陳設充滿「阿嬤家」的味道,堆滿雜物、擺設,不是很整齊,卻很溫馨。他們準備的新墨西哥料理擺滿桌,宛如自助餐吧台:沙拉、綠辣椒燉菜、紅辣椒燉肉、辣肉餡捲餅、自製玉米麵包和餅乾、檸檬奶油乳酪凍……我們進門時,部落警長正在那裡飽餐,閒聊幾句,他擦擦嘴巴,就要趕去下一家、吃下一頓飯。

我們原本有些不安,但在阿姨熱情招呼下,很快就狼吞虎嚥了起來。每道菜都很美味,鮮甜又刺激的辣椒、濃郁的肉餡、清爽的甜品,阿姨和她女兒忙進忙出,讓人想起過去台灣圍爐,家族女性也總是忙到大家都吃飽,才會坐下來休息(幸好近年性別角色鬆動,大家漸漸能一起坐下吃飯)。

幫忙洗了碗盤,阿姨把我們推到後院「海景第一排」,近距離觀賞舞蹈,離開前,還往我們手裡塞了一堆糕餅麵包。帶著滿滿溫暖上路,不禁覺得這種節日好神奇,平常再尖銳的人,似乎都能變柔軟、可愛些——雖然有點陳腔濫調,但還是會想,如果節日的慷慨能延續到日常,或許社會的紛爭真的會少一點吧!

李奕萱

李奕萱,北投人,什麼都寫的文字工作者,寫劇本、小說、隨筆,也寫報導、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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