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名慶/想不通透時,不妨看看圖,或畫畫看

聯合報 丁名慶

編務事多且雜的時候,我總會取張白紙,把待辦、牽掛憂煩的項目一股腦列出,畫成類似心智圖或多線路徑圖的畫面,彷彿暫時獲得俯瞰視角,(錯覺)「一覽無遺」,從而清爽些地考量輕重緩急;至少畫著畫著腦袋沒那麼亂了,心也安定得多。

雖然歸根究柢,我就不該讓事情一件疊著一件來。不過,透過這樣開箱般把所有事情在眼前「同時」攤展開來,確實有助於把身上承受的必要、非必要情況捋清楚許多。

這或許也恰恰佐證,新世紀以來人們愈來愈不可能脫身的,對三C產品與網路依賴日增,是不是讓我們更快換上一顆視覺腦了呢?只是,直到近十餘年間,反映在出版市場,以視覺語言為主,溝通和傳遞知識、理念與感受的作品,才漸漸攢聚成後勁不容忽視的趨勢,這似乎有點後知後覺;但實際上也有其難處,不得不過早退卻地把與讀者互動的權力全面交出給影視媒介、電腦遊戲與網路。

紙本出版品坐失掌握視覺話語權先機的因素,不外有二:一是長久以來圖像作為文字陪襯的認知,難以輕易動搖;二則是物質面的,主要由於印刷品的視覺元素(照片或插畫,和整體裝幀)成本遠較相同版面單位文字內容高出許多。以一般開本的內頁單頁為例,圖像稿的稿費常是文字的五六倍甚至十倍以上,且可能臨時超支時間成本與編輯溝通成本──例如作畫與出版雙方有時還加上作者對畫面意見缺乏共識──因而難以盡情運用。這都無可厚非,只是出版者不希望持續陷於被動的話,勢必得對讀者習慣轉變的現實有所回應。

於是各種圖像類出版品近幾年的熱鬧,多少就有些急起直追的意思了──這暫不說早已據守圖像類作品最醒目位置多年,仍盡力撐持的漫畫、繪本,與藝術論著;以及起步算早,也曾異軍突起獨領風騷一段時間的「圖文書」。目前尤其值得關注的,大抵是以下幾類:首先正是以圖像作為思考方式或工具,引導讀者梳理生活與工作處境,或練習自我認識的作品。其次是知識、觀念的圖解,和記錄各時代各領域事物的圖鑑;還可延伸至幫助讀者更細緻賞析作品的影視、漫畫或遊戲場景的設定集。第三類則是各種繪製技法的實務教學書,不論手繪或藉助AI科技,這自然可將手工藝創作的教學書囊括進來。

不論哪一類,幾乎都將思索、研究(圖像)語言自身與傳達方式視為理所當然。對某些讀者來說,「翻譯」圖像語言的樂趣,未必遜於欣賞與創造。

寫到這邊,突然浮現一個荒唐想法,當初為什麼我不試著問問貓編,能否用一張腦內小劇場示意圖交差,省下一些字斟句酌的精神,更讓讀者取回自行腦補的特權……?可是!這就寫完了……來不及囉嗚嗚。

丁名慶

丁名慶,台北藝術大學戲劇所碩士。編過八十多本書,曾任《印刻文學生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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